如果沒有鳳明,景恆大概也會和所有難以為繼的難民一般,躺在地上等死。
他太累了,也太疼了。
景恆從沒受過這樣重的傷,裂開的骨骼瘋狂昭顯它的存在感,以鑽心的劇痛向景恆表達它需要靜靜修養的決心。景恆沒時間給它修養,甚至在斷骨之上強加負累,那是一個人的重量,就這樣硬生生壓在傷處。
他沒有辦法,骨裂使他完全失去對後背的掌控,疼痛令他直不起脊背,無法橫抱鳳明,破罐子破摔,反正已經這樣了,再壞能壞到哪兒去。
「這都背了兩個多時辰了,放下歇歇吧。」同行的人都勸他。
景恆搖搖頭。
他不能停下,停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。
張大娘一家子不遠不近的和景恆一路同行。
張大娘心地善良,她上前去問:「你渴不渴?」
「喝點水吧。這麼熱的天。哎,原以為就咱們平頭百姓苦,沒想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。你家公子姓什麼,是不是江陵瓷器孫家,哎呦喂,那家人就是……」
張大娘把瓷器孫家嫡子苛待庶子的故事講了一遍,卻沒聽見回音,她訕訕的,有些熱臉貼冷屁股的尷尬,心說狂什麼狂,虎落平陽,還抖起來了。
「你咋不說話。」張大娘問。
「跟你說話呢!」張大娘拉扯了一下。
這一拉扯不要緊,背著人的那個大個子晃了晃,向前倒去,摔在地上。
張大娘嚇了一跳,蹲下身看了看,這是中了暑了。
她叫來兒子,她兒子手腳麻利,把兩個人都拖到陰涼通風處,解開大個子的上衣,餵了水。
張大娘心說,這人就算是摔倒,他是往前摔,正面著地,把身後的公子護得好好的,一點沒叫磕著碰著。她家兒媳懷著孕都沒這樣嬌貴,這大家出身的公子真是嬌氣,僕人也忠誠。
景恆再次恢復意識,已是夜晚。
他仿佛只是恍了下神,就從下午到了黑夜。
景恆抿著唇,看著昏睡的鳳明,垂眸不知再想些什麼。
自那日起,鳳明便常常睡著,醒來的時間愈來愈短,間隔愈來愈長。
*
第三日的時候,當鳳明再次睜開眼,距上次醒來已經過八個時辰。景恆若無其事,打開油紙包,將最後一塊兒酥糕遞給鳳明。
鳳明沒接,問他:「你吃了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