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林珠......」
頭頂燈光落在桃星流臉上,驚醒的他有一雙惶然無措的瞳仁,黑潤潤地怔怔看來,唇色蒼白,恍若被丟下的稚童,令人心臟揪緊。
謝臣什麼也沒想,立刻伸手將人抱進懷中。
他的懷抱溫熱,散發著清淡可靠的皂角氣。桃星流下意識緊緊挨住,仿佛找到依靠的小動物,終於能發出忍耐到極致的聲音:「謝臣......」
「我在。」
男人將他擁緊,力氣大到發痛,聲音卻沉穩:「桃星流,我一直都在。」
一直都在......
他們抱了許久,寂靜的月亮無聲注視著一切。直到燭火被夜風吹得搖曳晃動。
謝臣終於鬆開些許桃星流,伸手去擦他眼角的淚痕,狹長的眸沉默半垂,一言不發。
他沒有問他的意思。
哭得這樣傷心。
謝臣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,做那個揭開桃星流傷疤的人。
而怔愣半晌,懷中的人卻主動開了口,又一次叫他名字。
「謝臣。」
書桌上,還擺著桃星流睡前看到一半的連環畫,謝臣將他吃光的糕點都收了起來,又拿了桃花色的書籤,特意放在他看到的地方,方便桃星流醒來後再看。
桃星流看著那支書籤,半晌,目光移到謝臣臉上。
他的聲音仿佛飄在空中,怔怔的,終於說出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話:「曾經,有個人對我很好。」
「但她死在了我面前,而我救不了她,連送她魂歸故土也做不到。」
「謝臣,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?」
謝臣沉默片刻,沒有說話。
他們此刻坐在同一座矮塌上,月光和燭火一同照落,仿佛落進同一片溫柔夢境。
半晌,謝臣才開口:「桃桃,人的一生,死亡是由自己決定的。」
「倘若我決定過一條湍急河流,我一定早已接受被河水吞噬的結局。」
「倘若我決定爬一座險峻孤山,我一定早已接受墜落懸崖的風險。」
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,失去什麼,得到什麼。
桃星流一怔,瀲灩的眸看著他:「......真的嗎?」
謝臣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:「你說的那個人,一定早已接受死亡的結局,所以才會跟隨著自己的心,死亡亦無懼。」
仿佛一道閃電劈過腦海,桃星流愣住。
自那場死亡後,他終於第一次開始努力回憶起那時的畫面,第一次,如此清晰地回憶起林珠的臉。
被曬黑的小麥色皮膚,堅毅美麗的眉和眼。
女人躺在他懷裡,眼睛卻依舊看著亘古不變的夜空。星光落在她臉上,但那雙眼睛比星星還要亮。
——她是笑著的。
夢想和自由是她所追求的人生,她熱愛自然,熱愛動物,並心甘情願為之承擔一切好的、壞的、血腥的、美麗的......任何可能。
於是雖有遺憾,卻無後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