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御史拄著手杖撐起身子,抬頭望見殷靈棲,便哆嗦著一雙手,勉力挪動手杖朝她靠近。
「趙愛卿,你且冷靜。」天策帝眼見形勢不對,急得站起身意欲阻止,「且聽朕一言。」
齊聿白掩唇低低咳了幾聲,壓下了喉嚨里的血腥氣,而後折起那方素白手帕,唇角勾起一抹淡薄的笑。
他深知,即便天策帝疼愛女兒,明堂之上也不便護短。
齊聿白的餘光輕輕落在殷靈棲身上,唇角噙著的笑流露出若有若無的嘲諷。
「頌頌啊,你怎麼變得不乖了呢,若是當初不同侯府作對,便也不會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了。」齊聿白心想。
既然不聽話,便施些懲戒罷,人總要摔上一跤,嘗到痛了,才會學乖。
他含蓄地笑著,等待好戲開場。
「趙愛卿!」天策帝示意御前帶刀侍衛做好準備,一旦形勢有變,立刻護住公主,但也不能失了分寸傷及老臣。
趙御史老淚縱橫,顫顫巍巍走到殷靈棲面前,雙目緊緊盯住小公主,兩隻手都在發抖。
「老天爺啊……」
年邁的老人突然退後一步,撩起官袍,「噗通」一聲雙膝磕下,出其不意跪在殷靈棲面前。
齊聿白唇角的笑瞬間凝固。
天策帝瞳孔驟然一緊。
殿內宮人並御前侍衛皆是大驚失色。
趙御史仰起臉,愴然長嘆,聲如洪鐘:「老臣跪謝昭懿公主救命之恩!」
寂靜。
死水一般的寂靜。
整座大殿落針可聞。
齊聿白唇角微微抽搐,勉力撐起溫和而不失禮節的笑,他上前欲攙扶起跪地的老人,道:「趙大人可是認錯了人?」
六旬老臣一把甩開他的手,堅定道:「不,不敢勞煩齊少卿,老夫雖上了年紀,這雙眼卻仍能辨得清真假,老夫今日要趕來拜謝的,正是昭懿公主。」
齊聿白神情陡然一變,伸出的手僵硬地落在空中。
「愛卿何出此言。」天策帝被這一轉變驚得眉頭緊鎖,只覺匪夷所思。
趙御史挪動膝蓋,緩慢轉向天策帝,沉聲道:「陛下有所不知,犬子自胎裡帶出來毛病,自幼熱毒熾盛,臣愛子心切,多年來宴請五湖四海名醫無數,望聞問切後皆搖頭嘆息,說此為不治之症,無能為力。」
「臣年過六旬,早年長子過世後,膝下便只此一條血脈,打也捨不得罵也捨不得,老臣身為言官之首,總領御史台,卻疏於管教小兒,縱得他成了今日這般模樣,在外惹是生非,竟衝撞了公主,老臣有罪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