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是這個理。」天穿道長點頭,彎身從神台下拉出一個竹篾筐,筐里裝滿了線香、化金和紙劍,王寶卦金、大錢寶錠、長錢琳琅滿目。她說,「這裡有不少我置辦的天地錢莊紙錢,全給他們燒去好了。」
於是微言道人和迷陣子開始燒紙錢,幾人聚攏在火盆前,要不是個個臉色平靜,倒像是要給那倆上天的弟子辦喪。
紙錢燒淨了,迷陣子回到蒲墊上,欲要再向神位叩首,忽想起了甚麼似的,問道:「那師父,咱們要磕頭磕到幾時方止?」
「沒有我的准許,不許停。」
天穿道長面無表情道。
「磕到死為止。」
第六十九章 穰歲不祈仙
易情再度陷入昏厥之中。
他的腦海里如張開一面戲台上的漆黑布幔,幔子徐徐退開,過去的自己粉墨登場。他看見千百年前,尚為大司命的自己一身玄色具服,頭戴梁冠,正吊著眉毛,向盤踞於案上的小蛇發難。
「小泥巴,你聽見我說話了麼?」
大司命喝道。槐蔭如一汪碧水,將齋中染成一片碧色,松煙墨碟里,一條小赤蛇正在其中游泳,聽他出聲,雖不解其意,卻似被那冷肅的神色嚇著了,慌忙跳出碟兒來,在水紋紙上爬動,落下一道道怪藤似的墨痕。
「我在問你還有沒有神識,你裝成這副模樣兒,是為了騙我,是不是?」
小蛇驚慌失措,懦懦地叫道:「神君……大人……」
大司命重重拍了一下書案,眼裡掠過一絲絕望,咬牙道,「你知我的名字的!其實你的魂心已補繕好了,你早已記起了往事,是不是?」
小蛇仍局促不安地低叫:「神君大人……」
它只會這幾個字兒,一是在凡世的滎州流浪時聽來的,黎民皆將那曾在滎州樂善好施、又在火神廟前得以升天的少年當作一則美談,恭敬地稱其作「神君大人」。二是它對這幾字有天然的親昵,仿佛這幾個字早如烙鐵一般刻在腦海里。
然而大司命想聽到的絕非這個稱呼,那是他的信眾、敵手送予他的名號,而非他與小泥巴之間熱切的稱謂。他眼波顫動,像是極其失望。
這時小蛇爬過來,用幹了墨漬的尾巴悄悄勾住他手指,以示親熱,但他只覺悲涼,這不該是小泥巴。
大司命拎起它,將它放到一旁,眼神悲哀。小泥巴是心懷濟世安人之願的人,而不是一條圍著他諂媚打轉的小蛇。小蛇被從他手上剝開,感到自己受了冷落,金眸里淚水盈盈。然而大司命卻冷著臉朝它怒吼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