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迭聲問了幾趟,卻沒聽到回答,一條手臂從頸窩裡軟軟地垂落下來,背後傳來溫熱的濡濕感,祝陰猛然回頭,卻見易情面如土色,已然不省人事,血染透了紅衣。
「——師兄!」祝陰心中一顫,疾喊出聲。此時眼角餘光卻又瞥得那鎮守青霄的朱鳥在遠方飛來,可這回並非一隻,而是一列次第而來!朱鳥張口噴火,火如流星而下,頃刻間便將他們包圍在水火兩重天中。
火星子飛濺上腿腳,轉眼間便燒起一片火光。祝陰大驚失色,他這副軀殼水火皆懼。眼看著火焰將要燒斷腳踝,他慌忙將背上的易情往旁一拋,免得其遭受火雨,可沒了紙傘蔭顧,轉眼間,他便要融化在這水火交加的天磴上。
祝陰咬牙,他不曾如此痛恨過自己的軟弱無力,一無香火法力,他便如一孱弱爬蟻。若是有寶術在,這區區驟雨,又怎能絆住他手腳?
突然間,他忽覺身軀中力量充盈。那感覺突如其來,如涸泉中重新湧出清水。
祝陰也來不及想多,趕忙撐起身子,運起寶術,咬牙喝道:
「寶術,風雨是謁!」
一剎間,那本該落在他身上的雨針轉了個向,密密匝匝地刺向朱鳥群。一股墨色染上雨點,變作了令生靈聞風喪膽的黑雨。不過片刻,雲散鳥飛,天穹復歸明淨。
祝陰趕忙去扶起昏迷不醒的易情,重新將其負在背上。流風在他周身迴旋,法力雖未回到巔峰之期,卻也比先前強盛了許多。祝陰喃喃自語:
「……我的寶術……回來了?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——
此時的天壇山上,香菸沉浮。
破敗的三清殿裡,兩隻缺足博山爐擺在神像前,其中插滿寶香。只是那神像並非信眾們往日叩首的玉清、上清、太清三神,而是兩隻雕得活靈活現的木雕人兒。木人前分別放著兩隻醒酒石牌位,一隻上書:「文昌宮第四星神君文易情」,另一隻上寫著:「雲峰宮除魔都尉祝陰」。
兩隻牌位前各放了一張蒲墊,此時微言道人與迷陣子正跪於其上,磕頭如搗蒜。
不知磕了許久,兩人額前像塗朱的唇,已紅了一片。
微言道人抬頭,叫苦不迭:「哎唷,你說你這是啥子意思嘛!那兩個小娃崽還未死,也還沒能在重霄上做大官兒,咱們倒先給他們立起牌位來了,這不是咒他們早死嗎!」
天穿道長站在一旁,因紙傘被二重天上的易情借去,她此時手執一柄荷葉,冷冷道:「你懂個屁,這是替他們積攢功德和香火錢。」
其餘兩人安靜了下來,想了想,確而有理。這香火若到了重霄上,便是易情和祝陰寶術法力的來源,也能作通貨來用。
微言道人道:「老夫懂了,那便是說,在這兒進的香越多、磕頭的數目越大,他倆的寶術便愈強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