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望著自己的兒子,眼底浮現一層瀲灩的溫柔,聲音卻還是冷淡的:「遠去燕雲,你要照顧好自己。」
江殷沒想到她要說的竟然是這句話,毫無防備之下,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上如同被燒紅的鐵烙過,沉甸甸地難受窩心。
母親的這句話,他等待了太久。
現在忽然聽到,一時竟不知用何言語來相對,只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眼前好似有重重的水霧汽升起,一時母親纖瘦柔弱的背影也被模糊在其中,他捏緊了手心裡父親的信箋,忍住,再忍住,終於將那股酸楚逼下了眼眶。
他對著她的背影笑如稚子,定定道:「母親放心,兒子會的。」
耶律珠聽到這席話,沉默地抬手將背後的帷帽重新帶上,轉身朝著天牢大門的方向走遠。
那遠去的腳步聲噠噠迴蕩在空曠的牢獄之內,江殷將手裡那張已捏皺的信珍寶般地捧在懷裡,背靠著牢房的木柵欄,緩緩滑坐到了地上。
他捧著懷中的信,借著遠處火把散播出的微弱光芒,將心上的字字句句讀了一遍又一遍,毫不知倦。
不知過了多久,那些原本已經隱忍下去的眼淚,終於又落了下來,大顆大顆如同雨點般,悉數砸在手中薄薄的信紙之上,將那墨筆寫出的字跡化成模糊了一團黑霧。
不知過了多久,等眼中的淚都流盡了,江殷方才重新抬起頭。
這一次,眼中的淚水渾然已經消失,淚水洗滌後,臉上唯餘下堅毅沉靜的神情。
他要去燕雲,他要在那片戰場上爭奪出屬於自己的功名。
他去得不體面,所以回來的時候,必要光彩。
這是他最後與江燁分庭抗禮的籌碼,他怎能放棄?
他要贏了這場仗義,身騎高馬,風風光光地回來見她!
*
連日的大雨並接天地,沖刷去滿地的污垢,卻沖不去人心中的憂慮。
陸玖坐在琳琅閣東閣內的明窗下,兩面窗欞大開,和暢惠風裹挾著絲絲微涼的雨水從窗外撲在人面上,這才叫失神依舊的她回過神來。
她低下頭,手裡的針線才做了一半,這才發現針孔上的繡線已經用得差不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