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鐸連回頭都懶得回頭看他,張口就是沒頭沒腦的諷刺:「沒想到你還有腦子這種東西。」
「你!」簡旭又被氣了個夠嗆,本來因為出了遊戲而恢復的臉色,又變得黑臭起來,再也不想跟他說一句話,轉頭就走了。
看著其他玩家都離開的差不多了,紀鐸也沒什麼必要再留在這裡,於是就打算抱著銀珀,剛要轉身。
可就在這時,一隻小盒子卻忽然從他的衣兜里掉了出來,落在地上發出輕輕的響聲。
紀鐸的視線瞬間凝固了,他懷中的銀珀趁著沒有人注意到,立刻探下身子將它撿了起來,藏到自己衣服中——
那是,小學徒的禮物盒。
無人的街道角落中,紀鐸與銀珀一起,打開了那隻從遊戲中帶出的禮物盒。
兩枚白色的西洋棋,靜靜地安放在黑絲絨之中,像是無聲的提示——棋局,在等待著他。
「為什麼要給哥哥這個?」銀珀已經找遍了全身,確定自己的禮物盒並沒有被帶出來,於是開始專心研究這兩枚棋。
紀鐸的眼眸越發深邃,白色的國王與王后,這是「小學徒」認為的,紀鐸目前手中唯二可用的棋子。
「大約是要挑釁吧。」他將棋子握在了手心中,然後目光漸漸放遠,像是在回憶著什麼,又做出了某種決定。
「寶貝,我想回鄉下的宅子裡看看。」
鄉下的宅子,就是紀鐸祖父晚年在蜂花小鎮郊外養老時,所居住的地方,也是他最初被製造出來的地方。
銀珀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哥哥突然提議這個,但聽到要回鄉下的宅子,他立刻蹭在紀鐸的脖頸邊,高興地點點頭:「好呀。」
「銀珀也想回那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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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殼布滿了塗鴉的大巴車搖搖晃晃,在多年不曾修過的鄉間小路上,一路狂奔而過。
紀鐸滿懷心事地看向窗外,這裡是海亞最南端的島嶼,戰前曾經一度因為風景優美,且人口密度低,成為熱門的療養勝地。
紀鐸的祖父紀明恩教授退休後,也選擇在這邊的鄉間購買了一棟宅子,作為自己的養老居所。
紀鐸七歲之前,跟隨研究員父母在首都居住,但因為他從小表現出對機械的異常天賦,導致父母對他進行了嚴格到苛刻的教育。
他沒有正常的玩具,只有各種可以拆卸的機械零件,沒有正常的童書,只有各種枯燥的理論知識資料,甚至連出去玩都被限制了時間。
而且也因為這種教育,使得紀鐸與同齡的孩子間,沒有任何共同話題,漸漸的他就算得到機會出去玩,也被其他孩子們孤立了。
這樣的經歷,幾乎摧毀了幼童時期紀鐸的心理,直到他出現了類似自閉的情況,父母才終於警醒,後來雖然帶他去看了許多有名的兒童心理醫生,但依舊成效不大。
紀鐸完全沒有跟外界交流的欲望,但他卻並不討厭手中的機械零件,反而異常孤僻地喜歡躲在角落中,獨自擺弄它們。
紀明恩也就是在這時候,提出將紀鐸送到鄉下來,自己帶一段時間。
被忙碌的工作與孩子病情困擾已久的紀鐸父母,最終同意了這個提議,將七歲的紀鐸送去了蜂花小鎮。
「蜂花小鎮到了。」大巴車的語音提示系統早已報廢了,司機一手拉開貼滿了膠帶的車窗,向外吐了一口唾沫,破鑼嗓子高聲喊道:「要下車的快下車,別耽誤時間。」
紀鐸的回憶暫停,一手牽住身邊戴著郊遊太陽帽的小人偶,一手提著行李,走下了破舊的大巴車。
多年沒有回來,蜂花小鎮的也不再是記憶中風景如畫的模樣,戰亂時期人們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療養,這裡大部分住宅已經荒廢坍塌,剩餘的也變成了鄉下最為普通的民居。
兩人沿著梧桐樹間,那條熟悉又陌生的鄉間小路,踏著滿地的金黃色落葉,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向了,他們曾經居住過十幾年的二層小樓。
院子外小鐵門上的鎖,還是他們走時扣合的,紀鐸早已不記得鑰匙遺失在哪裡了,機械手「咔噠」一聲,就將它卸了下來。
鐵門之後,原本被祖父收拾得整齊的小院子,已經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,立著光屁股小天使雕像的水池也乾涸了,遍地都是落葉完全看不出碎磚塊拼成的小路。
只有花架上的以前總是半死不活的葡萄藤,非但沒有因為他們的離開而死掉,反倒茂盛地爬滿了整個花架,結出了誘人的紫葡萄。
自從踏入這裡後,銀珀就一直很開心,他牽著紀鐸,一會要去推推角落裡的鞦韆,一會又躍躍欲試地想要爬到花架上摘葡萄。
他完全沒有因為這些年的離開,而對這裡感覺到陌生,或許在銀珀的眼中,這裡才是他的家。
——他們的家。
七歲的紀鐸被送回到鄉下後,紀明恩並不著急給他治療,也沒有再逼迫他學習什麼。
老爺子每天只交給他一個任務,就是像個真正的小孩子那樣玩耍,如果能夠交到朋友就更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