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君眼睫微顫,終是沒再敢想下去,他的視線重新落回到丁曦面龐上,見她睡得安穩,終是放下心來。
而可惜的是,好景不長。不知是被噩夢所擾,還是溫柔骨發作,亦或是兩者同時發生,使得她纖長的眉忽而蹙起來,露出幾分忍耐的痛楚。
帝君一怔,接著他下意識地伸手,帶著安撫之意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。
柔軟的觸感自掌心落下,他修長的手掌很輕易地就攏住了她,分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動作,竟叫睡夢中的人就這麼感覺到了安心,那雙原本蹙著的眉舒展開來,又仰起小小的面龐往他懷裡蹭了蹭,像是想要奢求更多似的。
帝君的呼吸亂了一瞬,又一次浮現起了那種略顯慌亂的神色。
你……你不怕我了麼?
他張了張口,想要問,可卻又不敢問。因為他怕她醒來之後,告訴他此刻在睡夢中的她是認錯了人,這份依賴也並非是向著他,而是……而是把他當作了別的什麼人。
至於那人是誰?他說不清,覺得也許是丁符,也許是……澤尤。
而只要一想到澤尤,他那些本就不大清晰的記憶會愈發混亂起來,思緒就像是被絞成了無數碎裂的飛絮,在他眼前急速地飛掠過去,逼得他頭疼欲裂,分不清哪些是真實,哪些是幻象。他在那些雜亂的記憶里迷失了自己,有時會覺得,自己就是澤尤,而有時,又會因為一些過於溫和而綺麗的記憶,感到那些不屬於自己。
他曾在那記憶里被她喚過夫君,也曾在那記憶里與她相擁而眠,這些瑣碎的一切,都是他得不到的、不敢奢求的。
他在這種矛盾之中徘徊著,又痛又茫然,感覺體內似乎總有什麼壓抑著他、拉扯著他,耳邊偶爾是一個瘋子的笑聲,笑得他心生暴戾,而有時,又是一個與他生得一模一樣的白衣人,用既像是悲憫,又像是責怪的神色看著他。
每當這時,他體內的戾氣就會又一次被勾起來,叫他忍不住心生暴虐。而那些近乎於瘋狂的偏執也會在他眼底顯露出來,再也壓抑不住。
壓抑不住地,想要把他的阿曦鎖在身側,永遠不讓她離開,讓她從此只能望見自己,只能依戀自己。
思及此,他的眸光愈發晦暗,終是忍耐不住地傾下身,附上她的耳側:
「阿曦……」
很低的一聲輕喚,可他的嗓音聽起來又是那樣啞,生生多了幾分道不清的沉重感,就像是在落下的同時,那些被他壓抑著的瘋狂和偏執通通被他宣之於口,似是想要藉此把那些翻湧著的戾氣安撫下去。只可惜,事與願違,他越是壓抑,那雙低垂著的桃花眼裡反而愈發猩紅,那些執念肆虐起來,在他心裡鑿出了巨大的窟窿,那窟窿怎麼也撫不平,填不滿,叫他快要疼瘋了。
他真的要瘋了。
而正當這時,懷中的人忽而動了動,似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安,接著竟然伸出手,抱住了他細窄的腰身。
帝君倏然一頓,僵在了原地。
所有翻湧著的戾氣盡數熄滅,眼底的猩紅忽而褪去,他看著她,竟是忍不住睜大了眼睛,從來都是沉穩的眸光,添上了掩蓋不去的驚愕神色。
就像是將死的囚犯,被人下了一道免罪書。
而更要命的是,他的阿曦在抱住他之後,似是還不夠饜足,接著又往他的懷裡蹭了蹭,而後薄唇微啟,用囈語般的輕軟調子小聲道:
「游澤哥哥……」
這四個字落下,仿佛是荒原之上落下了一捧火,轟然一聲,火星四濺,滔天火浪席捲而來,幾乎是頃刻間就燒得帝君的理智灰飛煙滅。
囚犯的罪過通通被這聲低喚給免去,天降的驚喜朝他砸下來,那雙桃花眼忽而亮起來,像是被什麼給點燃了,眼底眸光熠熠,照亮了那張華美的面龐,隨即他忍不住勾唇笑起來,心想,原來她知道。
——她知道自己抱著的人是他,不是別人。
這個認知就好似是起死回生的靈術,只在剎那間,就讓他那顆長久未動的心活了過來,他再也忍耐不住地捧起她的面龐,又垂下眸,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她的唇。
而後,在察覺到對方沒有牴觸之後,那小心翼翼變成了狂喜,接著,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一般,他帶著接近啃噬的力道,狠狠地咬在她柔軟的唇上,毫不憐惜地在上面留下了分明的印記,末了又不由分說地侵入她的齒間,含住了她的舌尖。
愈吻愈深,愈吻愈狠,像是恨不能將她拆吃入腹。
帝君特有的暴戾氣息籠罩過來,撕裂般的痛感驟然降臨,終於,睡夢中的丁曦動了動,她蹙起眉,唔了一聲,接著又睜開眼睛,露出一雙淺色的雙瞳,朝他望了過來。
那漂亮的雙瞳在月光下迷濛一片,好似覆著一片氤氳的水霧,乍一睜眼時,還帶著一點愕然,然而待她看清眼前人是誰之後,卻是顫了顫,接著她重新閉上眼,在灼熱的呼吸里,眼尾處被撩得泛起了一點薄紅。
不是想像中的抗拒神色,而是……而是有些吃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