澤尤眉梢一挑,笑意微斂:「東境,蒼鱗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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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天光泛亮。
金色日華漫過蒼鱗山的山頂,通靈殿的四方檐角被那華光所籠罩,赤色的瓦楞泛起剔透的光澤,像是水洗過的紅色瑪瑙。
此時,本該是初春回暖、鳥獸甦醒的時節,可這山上卻沒半分動靜,不聞半分鳴叫聲,只有透著詭異的死寂。
一位下山採買物資的通靈殿弟子在今日恰巧在回來,但在不久之前,他一腳踏入山底的生門時,就在這滿山的寂靜里隱約覺查出了有哪裡不對,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。
因此以防萬一,他在上山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,幾乎是步步為營。而幸運的是,他一路順利地登了頂,並未遇到什麼不測。
他走了足足四個時辰,等終於到了正殿之前,已近午時。他頓住腳步,正打算鬆口氣,忽而在下一瞬,他的視線就定在了身前的演武場上。
演武場上天光明媚,卻仿佛人間地獄。
——那裡堆滿了死人。
死人密密麻麻地交疊著,堆成了山,一人的肩膀勾著另一人的脊背,另一人的腦袋頂著另一人腳趾,又有不知是誰的眼珠子隨地滾落,和紅彤彤的五臟六腑雜混在一起,扔得到處都是,有些頭顱甚至還半搭在脖頸上,扯著筋脈,大張著的嘴巴里正冒著騰騰熱氣,卻已近落到了地上,被丟在了白花花的髓漿里。那髓漿被弄髒了,與猩紅的血一起,汩汩地淌著,白與紅交替,格外刺目。
而在那屍山之後,一位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穿著一身赤衣,他踩著一隻剛被擰下的頭顱上,手搖摺扇,仿佛閒庭信步般悠然,又狀似無意地回過頭,朝他看過來,露出一雙眼睛。
那雙眼的眼線狹長而柔美,眼角上挑,眸光灼灼,是雙艷麗至極的鳳眸。
——那是妖王姬肆的眼睛。
可惜那弟子還沒認出來,忽覺心口一痛,他下意識低頭,看到自己一柄長劍從刺激的胸口刺了出來。
他豁然睜大了眼,喉中擠出一聲短促的慘叫,然而那聲音還未落下,他就轟然倒了下去。
擋在身前的脊背砸在地上,撞出沉悶的聲響,沒了遮擋,金色日華傾斜而下,照亮了身後那人的樣貌。他姿容俊逸,長發披散,穿著一身金紋黑底的廣袖袞服,收了劍,神色漠然地垂下眸,朝著那妖王姬肆走過去。
「這是最後一人吧?」姬肆笑起來,看著那人,「游澤陛下,殺了自己滿門師兄弟的滋味,如何?」
游澤默然不語,只是停在了他的身前,又朝他單膝跪了下去,朝他捧起手中的長劍:「主人,您的劍。」
姬肆垂眸,望向那柄劍,那是一柄玄鐵造就的重劍,通體不含一點紋飾,顯得極為低調,唯有劍柄上鑲著一塊不到半個巴掌大的碎石,在日華之下閃著晶瑩剔透的光芒——正是那日渢漾替他找來的往生石。
此刻,那往生石已經被血氣浸滿了,又在煞氣縈繞之下,那石塊由原本的暗紅轉為幽黑,與那上面四散延伸的紋路相稱,乍一看去,就像是一隻生在劍柄上的瞳仁,顯得森然又詭異。
姬肆伸手將劍接過,對著其上的往生石端詳了一番,又抬手挑起了游澤的下巴。
「看著我。」姬肆道。
聞言,游澤順從地抬眸,露出一張滿是血污的蒼白面龐,纖長如羽的眼睫輕輕垂落,那雙漂亮至極的桃花眼中眸光黯淡,此刻因殺戮過重而浸滿了邪煞的戾氣,雙瞳上的猩紅濃稠如墨,那墨色極深,以至於叫他整個神色都顯得有些空洞漠然。
他受姬肆命令,昨夜已經將山下的乾陽鎮鎮民蒼以及蒼鱗山的所有弟子全部殺盡,且未動用任何靈力或是魔氣,只靠著一柄鑲了往生石的長劍來逐個斬殺。而姬肆之所以讓他這麼做,目的是讓那往生石與他體內的煞氣相感應,以便於煉骨之術的開啟。
此刻,看他這般模樣,想必是已經足夠了。
於是姬肆勾起唇角,頗為愉悅地笑了起來,「你先隨我進去。」
游澤頷首答是,跟著他入了殿內。
正殿之內,從前通靈殿的內飾已經被清洗一空,以至於顯得有些空曠。正席之下的台階兩側,立著兩列手執長戈的妖兵內侍,那些妖兵都穿著由陰門玄鐵打造的盔甲,那些盔甲泛著冷光,在白日裡仍是顯得邪氣森森,以至於幾位從宮裡跟過來的侍女則縮在角落裡,頭都不敢抬,一個個滿是畏懼地垂首跪著,一動不動。
姬肆帶著游澤走過來,妖兵紛紛跪下,向游澤高呼著叩拜行禮:「拜見帝君。」
震耳的聲音落下,大殿盪起回音,帝君卻是未答,他甚至沒有半分反應,只是仍舊垂著眸,像是失了魂魄的傀儡般,兀自跟在姬肆身後,隨著他向後殿走去。
有一些年紀小的侍女禁不住抬頭去看那樣貌絕頂的帝君陛下,望見他身上的廣袖袞服之上沾滿了血跡,但他的姿態看著仍是修長挺拔,像是並無大礙,便也跟著鬆了口氣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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