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他還是頗具科學精神地解釋:「那是因為你在摸我。但現在也不能做,因為你醉了,我去給你倒杯茶。」
袁恆宇正要起身,蕭雲徊箍住他的手卻不想輕易放人,只聽蕭雲徊越來越不高興:「討厭你,現在越來越正經!以前明明很聽話,又聽話、又可愛,傻傻地跟著我……不會亂跑!」
罵歸罵,哥哥架勢居然不忘順道撿了起來,袁恆宇無奈地在心中嘆息一聲,坦誠地反駁:「我現在也沒有亂跑。」
「你有!」蕭雲徊聽袁恆宇竟敢忤逆,立刻來勁,綁住袁恆宇的手也放鬆開來,面對面,擺出想要理論的架勢:
「你……」
你原來在畢業那天,為我哭過。
你原來出現在2020年夏天我住的那間醫院,難怪夢中牽住你的手,仿佛跌入溫暖的湖水,如此真實如此治癒,讓我反反覆覆醒不過來。
「小宇……」
蕭雲徊說不出話,只嗚嗚哭,他問不出那年袁恆宇是不是每日坐四個小時的來回火車,只為靜靜地看昏睡在病床的他一小時。
他太難過,那年他為他哭過,而他現在才知道。
沈正一說,2020年,蕭雲徊從櫻津回星港,回來後躺了不到一天,立即進了醫院,昏迷不醒,不見好轉。
韓彩蓉蕭星星關心則亂,急得直掉眼淚,恨不得終日求神拜佛。
還是林超旁觀者清挺身而出主持大局,聯繫了袁恆宇,告訴他這個消息。
那時袁恆宇畢業在即,畢業設計修改到最後階段,但他義無反顧踏上了往返於星港與杭州的火車,早出晚歸,一邊通勤一邊修改畢業論文,只為每日探視得見的短短數刻。
「不要離開我……」
蕭雲徊仗著酒勁在袁恆宇面前任性,緊緊摟住他。
他恨自己不像他一樣勇敢,恨自己總有莫名其妙的自尊和驕傲,恨自己因為害怕未來的變數和眼下得不到的祝福,而輕而易舉放開手。
「我不是在你身邊嗎?」袁恆宇不明所以,看蕭雲徊猝不及防傷心起來,趕忙調動並不豐富的戀愛詞彙庫安慰:「我們現在一直在一起了。」
袁恆宇顯然不知道,對久別重逢的愛人來說,老調重彈多有殺傷力。
故而,如果不是沈正一多嘴,蕭雲徊永遠不會知道,袁恆宇在散夥飯的眼淚,和他後來握住他的手,靜靜守在他身旁,一天,兩天,五天,端詳他的睡顏。
而即便有沈正一,蕭雲徊也不可能知道的是,那年袁恆宇收到林超的電話,說你哥從櫻津回來,大病一場,你過來看看吧。
袁恆宇心中有氣,卻也擔憂蕭雲徊的狀況,就算學業到了關鍵衝刺時刻,他還是毫不猶豫踏上歸途。
他本來設想,到醫院看他一眼,確定無事,掉頭就走,反正他也不需要他。
可是,當他再看見他,和最後一次視頻時相比瘦了一圈,細軟的頭髮蓬亂地散在額前枕上,全然沒有平日裡或意氣風發或耀武揚威的迷人神采,他覺得心臟停跳了半拍,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心痛。
他顧不得想他醒來後會很生氣,難以克制地在韓彩蓉面前牽過他的手,連手腕都纖細到陌生。
出乎意料地,他聽見他迷迷糊糊喊道:「小宇……不要走。」
他以為他是醒了,便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,將眼睛貼近他的臉龐。
隨後,他又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,重複說著一樣的話:「小宇,不要走。」
看來他只是在夢囈,看來他沒有不需要他到他想像的地步——至少在夢中是如此。
袁恆宇安靜地坐定下來。
他本來負氣想,陪他坐上一會兒,沒事的話,明天就不再來。
可當他握住他的手,即便是在韓彩蓉面前握住,他下意識又叫了兩聲自己的名字。
那天下午探視的一小時,袁恆宇數過,蕭雲徊在睡夢中一共叫了他的名字38次,平均每分鐘0.63次,因為這樣,他對他的憤憤然大概也消失了63%。
他決定每天都要來,他要數一數,他一共會叫幾聲自己的名字,好以此確認,他究竟口是心非到何種程度,才能狠下心來將他拋棄。
蕭雲徊更不可能知道的是,到第六天早上,他醒了。
林超打電話給袁恆宇,吞吞吐吐報告這個好消息,彼時袁恆宇正坐在通往南京的火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