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再然後,說來巧合,在某個朋友的朋友的KTV局,我居然認識了她,她竟也對我有印象!我們互相交換了微信號,那時她和她當時的男友也分了手——可惜已經大四了,到了告別的季節。」
「我在微信上主動找過她三次,她正在保研還是申國外間焦頭爛額,而我托福GRE都考完了準備充分,我不忍再打擾她。我們就發展成朋友圈默默關注偶爾點讚的關係。」
「只是,在我和她在微信上那三次交流當中,她不開心我安慰她,她知道我成績很好,開玩笑讓我保研N大,說如果她撞大運考上N大,至少不用一個人在新的城市孤零零開始。因為她這一句話,我放棄了出國、申請保研。」
「……所以,你來到N大,是因為你的女神?」袁恆宇問。
楊童想一想,點點頭,再想一想,又搖搖頭,給出模稜兩可的答案:「是因為她,可是,也為了我自己。」
「那她知道這件事嗎?」袁恆宇又問。
「師兄是問,她知不知道我是因為她的一句話,而來的N大?」楊童困惑。
得到了袁恆宇沉默的肯定後,他回答:「她不知道,這是我個人的決定,與她無關。更何況,如果告訴她的話,豈不讓人壓力山大?現代社會,大家卷自己就很辛苦,誰承載得起別人的人生啊……」
「……」
袁恆宇一時無語,不自覺地,陷入一層又一層的回憶。
腦海中恍惚回到三個周前,他提交了一份打算投今年ICCV的論文初稿,然後被導師單獨在辦公室約談。
在鑽研完論文待改的細節後,導師向他拋出橄欖枝:「你有沒有考慮繼續讀博?我一直和UCLV那邊的實驗室有合作,那邊風格遷移實驗室的大老闆,他的方向非常前瞻,我料定你也會很感興趣,是我在美國讀博時期的師兄。如果你感興趣,可以從現在開始準備英語考試和研究計劃,下半年去美國參會,我順便介紹你給那邊的團隊認識。」
得到老師如此器重,袁恆宇有些吃驚。
畢竟研一時他大都在聽從於冠朝調遣,平心而論,除了組會外,時至今日他與導師單獨交流的機會都屈指可數。
另一方面,在導師告訴他UCLV風格遷移的大老闆是其師兄前,袁恆宇早已在網絡和文獻檢索中,掌握到這個信息。
並且,不誇張的說,UCLV的確是他的夢校。
他素來對社交與大量文字處理工作感到頭疼,但計算機視覺和圖形學的交叉學科,讓他始終保持強烈的鑽研欲望。
他大學時期更為欣賞的優化理論,也多出自於UCLV學派。更不提他想都能想到的強大計算資源和高質量的數據管理方法。
作為AI人,對UCLV心生嚮往幾近本能。
在這個人生重大決策面前,他也不可避免地想到蕭雲徊。
他想起的不是他們在駛往南京的車上那番推心置腹的攀談,也不是有楊童做伴的每周一次的外出覓食,而是更久遠以前,他們在杭州出租屋中的那次爭吵。
蕭雲徊說:「我不想背負你因為我而改變的人生。」
坦白講,那時的袁恆宇並不明白,為何他自行做出的選擇,卻成為他喜歡的人需要背負的人生?
在那次冷戰的兩周里,他冥思苦想,也只能得出膚淺的結論:也許是喜歡的不對等、成長階段的不匹配、他改變了原有的人生軌跡,讓對方不快樂。
於是他痛定思痛,回歸本位,提交保研申請書,報考了N大。
那之後,畢業、疫情、分手、離開Z大進入N大新實驗室搬磚,接踵而至,待到昏天暗地闖過這一關又一關,已經到了2020年夏天行將結束時。
總算,他的人生按部就班回到正軌,只是喜歡的人已漸行漸遠,他也因此來不及在塵埃落定後心平氣和時再問一句,究竟為什麼。
面對導師遞出的出國深造橄欖枝,袁恆宇並未猶豫很久,便直率回覆:「我讀研開始一直在準備出國,UCLV是我的夢校,托G也有現成。」
導師看起來並不意外:「那好,你回去按照我們今天討論的幾點修改論文,儘快投稿。爭取這次參會機會。」
袁恆宇:「好。」
結束種種閃回,袁恆宇眼中N大食堂的背景再次從模糊拼湊到清晰,他面前正坐著的楊童,剛才還在侃侃而談。
「……師兄?」眼前是楊童越過桌子,湊近到他失神的雙眼。
「嗯?」袁恆宇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楊童的話題上:「……你剛才說到什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