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覺地,兩個人走到了小區街心公園休息區的一個健身標配器材公共領域。社區里,每當天氣好的時候,總會看到一些人在這裡健身和玩樂,老人和孩子尤其多。
蕭雲徊示意袁恆宇往前走,兩個人在空蕩蕩的兩個鞦韆上坐下。
天太冷,夜已深,周圍幾乎沒有人,萬籟俱寂。
兩個背影坐落在鞦韆架之中,在遼闊的星空下,像兩隻棲息的鳥兒。
「月明星稀。」蕭雲徊隨意拽文。
「天高地廣。」袁恆宇隨意接。
蕭雲徊被袁恆宇逗得笑起來:「貧吧你就。」
袁恆宇好像很上道:「你高興了就好。」
「我上大學前,這裡是我的血條回復樂園。」蕭雲徊開始給袁恆宇講故事:「每次心情不好了,就來這坐會兒,遠遠地看看別人快樂玩耍,就又可以滿血復活,奔赴自己的人生。」
「看見過。」袁恆宇不慌不忙回應著。
「你都不知道,你和蕭星星還是小小小屁孩的時候,我爸和我媽也還很相愛……」
坐在熟悉的鞦韆上,時空界限仿佛被沖淡,蕭雲徊忍不住向袁恆宇話當年:
「這些器材我爸媽都帶我玩過。我最喜歡玩鞦韆,我爸每次都把我推得老高,我媽就會教訓他:你是不是要不顧兒子死活?我爸就只得乖乖低頭被罵,但下次趁我媽不注意,他還把我推老高。」
「據他說有一次我被他推得從鞦韆上摔下來直接飛到沙坑裡,摔了個狗啃泥,摔得我哇哇大哭。」
在沉默的袁恆宇面前,蕭雲徊打開了話匣子,滔滔不絕講述自己記憶里那點零星的和父母共享的幸福時光。
那時年紀小,坐在鞦韆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,現在蕭雲徊已經長高到為了要鞦韆晃起來,得靠自己的力量把腿繃直在前方的程度。
他一時興起,從口袋裡伸出手抓住鞦韆的鐵鏈,用屁股把鞦韆座椅向後頂,又猛地松腿,鞦韆由於久遠日曬雨淋早已遍布鐵鏽和斑駁,於是在亂七八糟的受力中不規律地搖晃。
袁恆宇見狀,連忙從自己的鞦韆座椅上下來,站在蕭雲徊的鞦韆側邊,在蕭雲徊每次晃到跟前的時候輕推他的背。鞦韆勉強有節奏地飄蕩了起來。
「可惜啊。」蕭雲徊坐在鞦韆上說:「我那時真的太小了。就連我和你說的這個故事,也是我爸在回憶時和我講的,我自己竟然都不記得。」
蕭雲徊頓了頓,正巧鞦韆飛出去、又回來,他說:「我有時候都懷疑,這些故事是真的,還是我爸編來騙我的。但無論如何,這些都是我珍貴的回憶。」
「你說是嗎?」他冷不丁丟出一個問題給袁恆宇。
「是的。」袁恆宇面不改色地回答:「是你的回憶,就是你的回憶。」
經年累月的鞦韆,夾雜著那些年久失修的陳舊痕跡,搖晃的時候不住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,在低溫的晚上顯得格外刺耳。
「你……經常被打嗎?」蕭雲徊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關切的問題。他知道韓采蓉隱隱約約和他透露過袁恆宇父母不睦,以及袁振峰有些暴躁,但他並沒有嚴肅想過他人的家庭悲劇可以具體到什麼程度。
「經常。」袁恆宇並沒有隱瞞的意思。
「用東西砸你嗎?」蕭雲徊又有些心疼,問:「你不反抗嗎?」
「也砸,也扇巴掌,不一定。」袁恆宇娓娓道來,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:「小時候他砸我,我也砸他。他打我,我也打他。但我媽又說,不可以打爸爸。有時候我反抗,我媽想上去護著也會被誤傷,她會哭,我把我爸打疼了,她也會哭。打著打著,我爸也會哭。事情變得更複雜了。」
「後來我發現,不反抗更簡單。只有被打的當下會疼,但事情很快就過去了。」
蕭雲徊默默聽著,腦海里上演著一個又一個畫面:一個不識七情六慾的孩子,一個軟弱的母親,和一個同樣軟弱卻又失控的父親。
「可你現在也考上了大學,和我們、和你的同學都能友好相處,你爸為什麼還對你這麼苛刻?」蕭雲徊很困惑。
袁恆宇想了想,認真回答道:」現在可能怪我不關心家裡人。小時候怪我進度慢,學什麼都學不會。我初中開始才徹底離開康復學校。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