碰上舅母,他往往能討到免單;碰上萬碧芝,就容易打起來,然後訛免單;碰上陳篤清他就難了,要個折扣也算成功。
「阿叔,有蝦子就能做雲吞,你去後面幫我們做好啦。」陳篤清攤手:「炒粉吃不吃?我送你杯檸茶?」
「大晚上喝檸茶,我不要睡啦。」
陳篤清深吸口氣,要不是鴛奶成本更高,他很想塞他一桶,讓他好好清醒清醒。
陳篤清又壓著不耐煩同阿叔扯來扯去,萬碧芝磨拳霍霍,眼看就要爆發,就在這時,店門被推開,又有新客人走入。
萬碧芝眼前一亮,拳頭撐住下巴,扮淑女狀。新來的客人無比靚仔,黑色高領休閒服裹住高大身材,氣場強大,一看就不是普通人。她聲音都甜美起來:「靚仔,我們雲吞賣完了,你可以試試炒粉,也好好味哦。」
陸定淡淡道:「我是來找人的。」
他看向店中央,雙手交叉於胸,和客人扯皮的年輕男仔。
又精明,又兇狠,真是有點意外。
陳篤清這會兒也看見陸定了,他一時不敢相信,愣在原地,又對陸定揚起一個笑,但陸定只是點點頭,反應冷淡。
他好像在審視自己?
陳篤清心下一緊,陸生是不是討厭自己這麼凶?
雲吞店後巷細窄污糟,處處雜物,頭頂電線亂成麻,大路燈火影影綽綽,落在白日下過雨的地面上,晃出粼粼霓影。
到處是積水,陳篤清同陸定站很近,面對面說話。他有點不好意思解釋剛剛情況,說自己一般不會對客人那麼粗魯,他其實很受客人歡迎,尤其附近師奶都很喜歡他,說完自己又尷尬。
受師奶歡迎算什麼成就。
他聲音越來越小,看陸定的目光愈發遲疑——陸定今日太沉默了。
陳篤清也逐漸安靜下來。
陸定能找到雲吞店,他不意外,但陸定為什麼來找自己就有些奇怪了。
他最近一次見陸定,是金浪飯店那回。難不成陸生是追來雲吞店要自己返學的,他還真要做維港第一大善人?
陳篤清磨磨蹭蹭,就要忍不住問陸定今日到訪目的,陸定終於開口。
「陳篤清,你救過我一命,那日我問過你要什麼,你都不要,還說因為我救過你,你要報恩。」
陳篤清張張嘴,他那日不是這個意思,但又一時說不明白。
陸定繼續道:「我今日來是想問你.....你真的什麼都不要?」
陸定深深看向陳篤清,陳篤清心裡一顫,有種不好預感。陸定今日給他的感覺好陌生,好像他是陸定的手下,甚至......生意場上的敵人。
陳篤清抿緊唇,片刻後,他看向陸定:「我真的別無所求。」
陸定臉上溫和迅速消散換上不耐煩,他垂眼看看陳篤清,突然伸手掐住對方脖頸。
「陳篤清,你讓我母親在找什麼東?」
被男人掐住脖頸的陳篤清很快憋紅了臉,卻只微微一頓便不再掙扎,只看著陸定說自己沒有。陸定深吸口氣,正要加力,但對上男仔眼神,手卻如何無法收緊。
那眼神太清澈誠摯,如見到神的信徒。
陸定繃著的下頜線緩緩放鬆,手也放開了陳篤清的脖子,陳篤清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,他大口喘息,耳邊響起陸定低沉嗓音。
「我母親從醫院回來就不太對勁......」
黎瑞蓮並不是個情緒穩定的人,陸定曾想過帶她去看心理醫生,但她若是願意去看心裡醫生就不是黎瑞蓮了。陸定索性放棄,反正母親再鬧也就是摔摔盤子,砸砸碗筷,罵一些難聽話。
但那日從醫院回來後,她變得有些古怪,她更加警惕,還會在陸定不注意時觀察陸定,甚至偷偷進入陸定的書房,臥室翻找。
陸定起先懷疑母親是受人指示慫恿,尋找公司相關文件。但能和母親說上話的幾個爺叔,陸定一一查過,都沒有機會。
最後,他想到了陳篤清。
實在是時間點太巧合。陸定想到後立刻派人去查陳篤清背景,結果和陸定了解到的差不多,很乾淨普通的一個後生仔,只陸定心中仍有絲懷疑。
但今天看陳篤清反應,又像是他多疑了。
陸定看看陳篤清脖頸,粗長指痕清晰落在白嫩皮膚上,像紅色鎖套,他有點抱歉:「對不起,我下手太重了。」
陳篤清搖搖頭,神色複雜:「陸生.......我.......」
陳篤清滿臉愧色,陸定眉頭緊蹙,難道真和他有關?他握緊手,隨時準備再次攻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