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色路牌高舉著指示:前方注意險崖距離一百米
一百米,足夠他在逼近期間念出賭註:假如今晚他死去,就換他的聲聲從此不必痛苦。反之,他自願認輸,交付代價。
單方面下完賭注,剩三秒。
通話對面破口罵了句什麼,信號猝然中斷,後車更加癲狂地加速衝來,擦肩飛過幾聲槍響。
商沉釉罔顧一切,踩滿油門,烈風轟然倒灌,車輪騰空,磨出尖銳急劇的嘶鳴,又嘩地往下墜。
刺啦——
*
江沅聲剎那驚醒。
四周漆黑,一切不可見,昭示他早已徹底目盲。近在咫尺的撕裂聲響,是有人扯下布條,綁縛在他唇齒間。
那是誰?
江沅聲意圖掙脫布條,卻驅動不了雙腕。軀殼沉重無力,意識也昏沉至極。
「醒了。」忽然在另一側,男人發出沙啞的嗤笑聲,浮誇感慨道,「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驚喜。」
江沅聲靜了靜,循聲轉動瞳仁,一動不動地『直視』對方。
「松川智也,認出來了麼?」呼吸聲兀地靠近,男人貼上他額心,「你應該沒忘,畢竟我經歷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。」
「Lan,我親愛的Lan,」呼吸往下,裹挾著黏膩掃進耳道,「好久不見,我一直都非常、非常想你……」
江沅聲本能地瑟縮,側臉避開他,表情流露出抗拒。
「嘖。」松川智也不滿,擰住他下頜,迫使他正對自己,「躲什麼,之前不是最擅長調i情麼?」
對方手指掐得緊,冷空氣嗆進口,江沅聲咬著布條咳了聲,唇間悶悶地響。
「勸你別再惹我生氣,Lan,」松川智也的指尖蠕動,「畢竟你現在的樣子非常漂亮,我捨不得欺負你。」
他口中所謂的漂亮,是指江沅聲那雙毀了的、徹底空洞的黑眼眸。
過分茫然,也過分脆弱易碎。
松川智也心念膨脹,十指掐向頸動脈,勾出信子般,蹭過他眼尾,引發睫羽撲簌。
「拉格爾先生告訴我,你生病了,原來是真的。」松川智也鼻息流轉,「多好的機會,我真想立刻就……」
「松川。」另一人忽然開口,打斷他愈發肆意的動作,「注意分寸,別忘了你的位置。」
話音落,頸間的手驀然鬆開,氧氣嗆入,江沅聲咳得更急,呼吸間耳朵緋紅一片。
「知道了。」松川智也沉下聲答話,明顯為之不悅,卻有所忌憚地不敢反駁,自覺退開半步。
「江沅聲,眼睛看向這裡。」另一人轉而靠近,呼喊地上的人質,開始進行檢查。
江沅聲動作一滯,僵澀地轉動雙眼,察覺有尖銳物體迫近他眉睫,隨時可刺破皮囊。
屏住呼吸,漫長的幾秒後,那物體被收走。
「確實是看不見。」那人語氣冰冷,「沒關係,手能動作,足夠你完成任務。」
……什麼任務?
下一秒原因揭開,對方提來件半開著的盒子,推到他身側:「七十二小時,用畫復刻出當年那日的火場,我們放你離開。」
沒有反抗餘地,唇上布條鬆開,江沅聲輕輕蹙眉:火場?
「別裝傻。」松川智也在一旁冷笑,「Shardpt Chio的母親,在十八年前被帕斯勞家族判處火刑,這事難道你不知情?」
頓了瞬,江沅聲微微怔住,黑眸浮起薄霧,是格外罕見的疑惑表情。
就在這一瞬,松川智也察覺出微妙的異常來,忽地瞳孔猛縮:
「江瀾,你還記不記得,現在,此時此刻,是什麼時間?」
第58章 58 蟲
問話透著怪誕,江沅聲斂下眼,警惕地選擇不答。
即便如此,松川智也從中擅自篤定了什麼,忽然間情緒大振,亢奮地踱步起來。
身側另一人觀察片刻,與他低語。隨即沒多久,兩人一起匆匆地離開。
臨走,其中誰扔下一隻塑料瓶子,丟到他側邊。
江沅聲沒立即動,原地等待。直到四下徹底寂靜,才小心地用下巴蹭了蹭瓶子,撥得瓶子來回晃動。
聽聲響,瓶里裝著水,但量並不多。說明不久還會有人來。
前提是對方希望他活著。
江沅聲輕輕抿唇,暫時不去考慮瓶子,因為姿勢被束縛並固定,他的上肢十分不舒服,僵硬又扭曲。
他猶豫須臾,抵著額頭移動,將那隻畫具箱蹭得遠些,才稍稍緩解一點。
隨後他轉過頭仰平,習慣性地睜大眼眶,反應片刻,改為用觸覺聽覺向四處探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