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,尤其是春夏時節如牛毛般的細雨,總是自帶一種古人的曖昧浪漫感。
湖面上起了霧,抹勻了遠處的樹影,青山碧水之間,更是把這種血脈里的詩情畫意放大了數倍。
澹陌抬起頭時,看到了自己手裡的傘。
他輕輕挑了挑眉。
在景璐發來的視頻里。
男A和男B被發布者從兩部不同的戲裡各自剪了一段出來,雨幕里,A撐著傘在校道上慢悠悠地踱著,而忘記帶傘的B捂著腦袋一路小跑。
擦肩而過時,A的手抓在了B的肩頭。
把人拖入了傘和自己的陰影里。
澹陌撐著傘,轉身看向了湖面上的小舟。
出於對環境的保護,千潭谷雖然提供了湖上泛舟的活動,但是用的並不是油電發動機的船,而是手搖的老式木舟。
六個人加上兩個船夫,剛剛好把一艘船坐滿。
景灝是最後一個,他俯身從船篷里鑽出時,聽見了前面的交談。
許星星捂著腦袋。
「哎呀,下雨了。」
王倩鶴抬起頭看了一眼,雨不算大。
但遠處還有幾朵很濃的烏雲,說不清一會兒的天氣走向。
她伸手拍了拍隨身的小包,示意江高過來。
「我帶了傘,你們還有誰帶了?」
付宸也帶了一把,和許星星一起剛好。
景灝腦海里閃過幾道畫面。
他長腿一邁,踩上了岸邊的地面。
目光準確地鎖定了人群中傘下那個清瘦的身影。
就在他抿著唇走了過去,默認如昨晚分帳篷那般兩兩成隊。
澹陌突然開口。
「你不是也帶傘了?」
景灝腳步一頓。
澹陌道:「我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,你包里的左側邊格塞著一把黑傘。」
時間、位置甚至是顏色,都不能更加準確。
在周圍各異的目光注視下,景灝的唇因為陡然加大的力道,而顯得血色比往日更淡了一些。
「嗯。」他答了一句,伸手摸向背包側沿。
手掌抓住傘柄,沒什麼表情地抽了出來。
傘骨撐開,純黑的傘布遮住了漸漸增大的雨線,也灑下了一片陰影。
王倩鶴看了一眼隊伍前後。
「好了好了,快回去吧,雨變大了!」
許星星也難得感受到了奇怪的氣氛,雖然一頭霧水,但還是拉著付宸的袖子,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露營地那邊去。
景灝垂著眼,撐傘向前。
踩在青黑色的石板階上,隔著鞋底,卻好似也能感受到上面的冰涼。
直到餘光捕捉到一片熟悉的白色身影。
景灝習慣性地停下了腳步。
他手微微抬起,傘沿下露出一雙罕見地蒙上了淡色陰翳的眼睛。
但那片少見的陰翳,卻在澹陌收起傘的一瞬間被一掃而空。
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下的詫異,和一點悄然升起的光亮。
「傘好重,不想撐著,好累。」澹陌語調慵懶地說了一句,將手裡的傘折好。
他看著駐足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青年,揚起唇角笑得人畜無害。
「帶我一程?」
纖細修長的手掌伸出,指尖微彎,勾住傘柄。
將人和傘輕而易舉地一併帶到了身前。
精緻如玉的五官在視野里陡然放大。
景灝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。
「走嗎?」澹陌問。
景灝點頭。
又過幾秒,他轉身,原地等待了一下。
「……走吧。」
傘很大。
傘面也明顯向一側歪斜。
但好歹是兩個成年男人,一路向回走,不時便會碰到肩膀。
加上景灝撐傘的是左手,右手垂在身側,貼著自己身旁的澹陌。
每次邁過石階之時,總是會蹭到另一隻手微涼的手背。
這樣撐傘的動作不管是看上去,還是發力,都很彆扭。
但沒有人提。
景灝也沒有改。
因為他顧著聽雨水落在湖面之上時,掩蓋掉了一半的,自己的心跳聲。
◇
白色的房車行駛在遠離市中心的山水間環帶公路里,雨水打在玻璃面上,被風斜斜抹開,滑落出無數道曲折的痕跡。
付宸在開車,許星星給他當導航。
江高從一上車就說困,此時已經在旁邊的沙發床上睡得四仰八叉,剛剛景灝沒忍住給人拉了個帘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