澹陌拿著鉛筆比對比例時,對上了景灝的眼睛。
額前的髮絲因為類似倒掛著的動作而翹起,露出了男生好看光潔的額頭,本就沒有多餘贅肉的臉更是因此而顯出了優越的骨相。
而與此同時,大半張臉在冷灰色金屬籠的籠罩下染上了幾分鋒銳的氣質, 以致於那本就很深刻的眉眼比起往日,更多了幾分罕見,卻別有風味的凌厲感。
有點凶, 仿佛一頭隨時要撲上來擇人而噬的野獸。
一如醉酒那晚。
景灝輕輕活動了一下。
澹陌看見, 筆觸頓了頓。
「難受嗎?」
「沒。」景灝回答。
雖然這個姿勢有些古怪, 有些像半掛倒懸,但跟他之前練仰泳時的感覺有些像,所以也不算不習慣和難受。
「那再堅持一會兒。」澹陌說了一句,加快了手上動作,「很快就畫好了。」
十分鐘後,聽見澹陌說畫完了,景灝一個翻身就站了起來。
他邊活動了一下筋骨, 邊走到了澹陌身邊。
澹陌畫這種作為後續雕塑過程中輔助參考的設計圖一向很快,此時面前的畫板上已經釘了三張不同角度的雕塑設計圖紙。
景灝的目光在圖上代表著豆袋椅的那一塊多看了幾眼,很明顯的,澹陌畫出來的線條要比實際的豆袋椅在視覺質感上更加有力一些。
「豆袋椅是用來替代岩石嗎?」景灝猜測了一句。
澹陌點頭, 「眼力不錯。」
景灝輕輕哦了一聲,又去看「自己」的臉。
對比起自己臉上的止咬器,設計圖紙里的人臉上凸出來的東西明顯體積要更大一塊,也凸出來更長一節。
景灝甚至覺得那不是一隻止咬器了,而是一個罩住整張臉的,很長的筒狀物。
只是澹陌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告訴他,這一次要雕刻的作品是什麼。
所以景灝也只能猜測。
但是景灝看著看著又發現了一個問題。
「哥。」他指了指雕塑設計圖空空蕩蕩的四周,「那些數據是不是還沒標上?」
上次《被縛的普羅米修斯》的設計成圖四周,澹陌標上了非常嚴格的數據,幾乎是拿去給雕塑工廠可以直接打樣生產的程度。
景灝之前也好奇問了,澹陌說那只是他的個人習慣而已。
「對。」澹陌點頭,手裡捏著碳鉛筆轉了兩圈,「因為還有一些細節沒畫完。」
景灝:「那需要我現在躺回去嗎?」
「不用。」澹陌將鉛筆隨手放在一旁,抽了張濕巾擦拭手指上的碳粉。
濕巾染上灰黑,而指尖則重新變得潔白。
澹陌抬眼看向景灝。
他什麼也沒說,只是看著,景灝以為他在觀察什麼五官比例,或者肌肉線條之類,也不太敢幅度過大地動彈。
直到景灝發現,澹陌似乎只是單純看著自己。
呼吸頻率在一瞬間有點怪,景灝的眼神也隨之偏離了一瞬。
「哥?」
澹陌將手裡的濕巾扔進垃圾簍。
「不疼嗎?」他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耳廓,示意。
景灝目光游移了兩秒鐘,而後搖搖頭。
「可以解開了。」澹陌說。
澹陌看著他手指在腦袋後面摸了幾陣,又用上了另一隻手。
平日游泳比賽里靈活矯健的身手也不知道丟去了哪裡,連根皮革綁帶也解不開。
「坐下。」澹陌失笑,腳尖踢了踢身旁畫板前放著的座椅,「我幫你。」
景灝坐下了。
澹陌垂目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。
即使是坐著,景灝的頭頂也幾乎與他差不多高。
兩人坐在一起時,身高差只會更明顯。
澹陌想到了一些別的。
修長的手指先觸碰到的是下巴。
縱使之前雕刻第一尊塑像的時候,景灝已經被澹陌給碰了個遍。
但當那溫涼而柔軟的指腹貼到皮膚時,景灝卻依然有些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。
而更奇怪的是,他比起之前,居然多了一種皮膚過電的感覺。
很快,那種感覺就隨著澹陌移動的手指蔓延開來。
先是下巴,再到頸側,貼上皮膚的手指也從一根變成了三根。
指腹拂蹭過耳廓,澹陌敏銳地感受到手指觸碰過的地方越來越燙。
可他卻假意不知,手指順著皮革,摸到了景灝的腦後。
澹陌指尖繞了一下景灝的發旋。
「頭低點,我看不清,嗯,再低點……」
直到光線有些黯淡下來,又或者說那股好聞的清冷香氣比記憶里的大多數時候濃郁很多了,景灝才開始想:現在的距離是不是有點太近了?
不過後腦勺上按著的手已經在動作了,景灝怕影響澹陌,沒有敢動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