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初雪悄無聲息地看了會兒,心說他長得可真好看,斯斯文文的還愛乾淨,比自家那個成天滾一身泥回來的哥哥強多了,心裡忍不住覺得喜歡。
看得正出神,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呵斥。
譚煙氣勢洶洶的出現在小徑後面,手裡拿著根藤條,大步流星朝這邊走過來,一邊走一邊怒吼,「晏初雪!死丫頭又往牆上躥!跟你說過多少次了,新來的弟弟喜歡安靜,不要去打擾人家!」
天崩地裂的一通吼效果奇好,蹲在牆頭的晏初雪和躺在椅子裡的晏星河都嚇了一跳,同時扭過臉朝院子外面看。
晏初雪朝譚煙做了個鬼臉,哈哈笑著說,「才不是弟弟!哥說了他叫晏隨,他的年紀比我大,我要叫他哥哥!」
少女清脆如鈴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,晏星河才發現院牆上還蹲了個人,一抬頭,就對上晏初雪彎成月牙的漂亮眼睛。
「……」
晏星河臉色一紅,被什麼東西燙到一般瞬間站了起來,頭一扭就想回屋。
「哎!你別走啊!——喂!」
晏初雪一看他要跑,頓時著急起來。
剛好院牆旁邊長了棵樹,繁茂的枝椏一直延伸到外面。晏初雪順著牆瓦跑過去,兩隻眼睛緊盯晏星河,腳已經探過去踩在了枝椏上,「喂!晏隨!」
晏星河回過頭,看了她一眼。
那枝椏並不穩固,晏初雪往上面一站,竟然整個斷開了。
她尖叫一聲摔了下去,晏星河跟著嚇了一跳,沒來得及細想,人已經往那邊跑。
好在那棵樹離房門的位置不算遠,晏初雪往他身上一砸,兩個人滾了好幾圈,起來時頭上身上都是落葉。
晏星河那時候身子骨單薄,給這一下砸得暈頭轉向,好不容易爬起來,又看見漂亮衣服上全都是草屑和泥土。
這是他穿過最好的衣服,忍不住有些心疼,伸手認真的將灰塵拍去。
一片陰影忽然擋住陽光落在臉上,他仰起頭,就被撲過來的晏初雪抱了滿懷,像個渾身灑滿陽光的小兔子,整個人都暖融融的,笑哈哈的說,「你長得真好看!以後你也是我哥哥啦!——我叫你隨哥哥好嘛?」
少女活潑的語調比陽光還要燙人,身上好聞的香粉味飄到鼻尖,晏星河臉上剛消下去的紅潮又漫了上來,手足無措地被她抱著,雖然驚慌,卻生不出什麼抗拒的心思。
晏初雪年紀雖小,卻已經展現出喜歡漂亮小美人的一面,尤其晏星河的性格和他們兄妹完全不同,更讓她覺得新奇。
第一次去過之後就總惦記著想再去找晏星河玩兒,然而都被晏賜無情攔下,說晏星河怕生,晏初雪成天哈哈哈的不得嚇死人家。
這邊說得頭頭是道,他自己倒是天天晚上跑去跟人睡一個被窩,兩兄妹你爭我搶互不撒手。
晏賜防範嚴密,那段時間每天跟在晏星河身邊打轉,晏初雪沒有機會接近人,為此還氣得一個多月沒跟晏賜說話。
「我說那個時候你怎麼總跟我待在一起,還以為你怕我不習慣劍莊。」十五年前的舊事了,這些細節直到現在晏星河才明白過來。
晏賜害了一聲,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那死丫頭越是想找你玩,我就越不想讓她和你說話,就希望你只和我一個人玩才好。現在想想,那時候真是幼稚到家了。」
說完,他自己也覺得實在好笑,兩兄妹為了誰能和晏星河做朋友爭風吃醋,就像小孩子搶玩具一樣。
他自己樂不可支地笑了會兒,一抬頭,對上晏星河正看著他的眼睛,裡面含著一絲溫柔的笑意,混合了暖光色燭光,久久未曾消散。
晏星河點了下頭,「也很可愛。」
「……」晏賜摸了摸鼻尖,垂下眼皮,「嗯。」
過去十五年的舊事,以為這些細節早就忘乾淨了,偶然間再回憶起來,卻發現記憶猶新。歸根究底,大概是因為當時很喜歡,所以記得格外深刻。
在晏星河坎坷的過往中,劍莊的生活只有短短一年,可這一年的經歷卻讓他選擇晏作為他的姓氏,從今往後陪伴他一生。
晏賜和晏初雪也從未將他當做一個來了又走的過客,而是當成了家人,而在他們的認知里,家人就是應該永遠待在一起的。
被子底下,晏賜手指微動,摸了摸裝著鳳血的藥瓶,藏了半天已經染上他的體溫,小巧的一隻握在掌心正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