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執這人大概就是逆著正常人三個字長的,晏星河冷了他半天,無執的心情反而輕快的不行。
再次被晏星河惡狠狠瞪了一眼之後,他哈哈大笑,手中韁繩一抖,胯下駿馬如一陣疾風,踏過雜草叢生的小路,飛快地掠往山腳。
清爽的山林晚風帶著凜冽的寒氣,掠過晏星河面龐,撩起他耳畔一縷長發。
他顧不得生氣了,目光定定地看著黑夜中形跡模糊的前路,山路崎嶇蜿蜒,無執卻跑得肆無忌憚。
好幾次晏星河感覺要撞在樹上,可韁繩握在無執掌中,每一次都能在最後一刻調轉方向,堪堪與危險錯開。
幾次之後晏星河放下心,黑暗與未知不再讓他覺得害怕,只剩下驚險和刺激——
知道掌控韁繩的人是無執,本身就是最強有力的定心丸,無執永遠勝券在握,永遠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,永遠不會讓自己的路上出現任何意外。
眨眼間樹林的陰翳退去,天空中出現明月和星辰。
方才晏星河一步一個腳印,危險叢生,走得十分艱難的山路,在這愣神片刻,就已經接近尾聲。
而驚擾他的野獸、黑暗與泥濘,都已經被拋在身後,入他之眼的,只有穿梭而過的清風,以及星與月的清輝。
而這一切的不同,不過是多了一個掌控韁繩的無執而已。
在這一刻,晏星河忽然清晰地感受到強大的意義。
如果有一天他也能變得足夠強大,能夠手握韁繩掌控方向,那麼他是否就不必再在荊棘與泥濘中艱難穿行,而是乘風而起,扶搖直上,眼中所見只有廣闊無垠的夜空,與美輪美奐的星辰。
他想要變得強大。
晏星河在心裡想。
非常非常強大,強大到讓他自己滿意,強大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他、困擾他,他可以成為自己的主宰,就像……
韁繩猛然一收,晏星河撞上後背寬闊而有力的胸膛,山腳的出口到了。
晏星河回頭看了一眼。
銀色面具下,一雙眼睛低垂著含笑注視他,容納著晏星河方才見過的明月和星辰,蘊含其中的儘是酣暢淋漓的快意。
——就像無執那樣強大。
後來晏星河還是做了無執的徒弟,一開始是不情願的,忘了後來怎麼就改變了心意。
但這事不能怪他,無執那張嘴什麼話都敢拿出來哄人,晏星河那個年紀,被他騙著騙著做了徒弟,也很正常。
後來晏星河當上了領隊,這次無執沒再騙他,果然如當初承諾的那樣,將弒羽送給了他。
晏星河撫摸著精緻的刀鞘,愛不釋手地捏來捏去,忽然想起這匕首的做工精緻異常,應該是個珍貴物件,一時間又有些猶豫起來,「這隻匕首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?你真的要送我?」
「唔……是很重要。」無執喝了口酒,曲起手指在刀柄上彈了下。
他看上去有些醉了,衣領不知道什麼時候扯得散開,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胸膛,醉酒的薄紅從耳後蔓延到脖頸,渾身散發著熱意,「但是無所謂。我的東西,我想送給誰就送給誰。」
那手賤的指頭撩完了刀柄,又來撩晏星河,抵著他的下巴勾起來,讓他看向自己的眼睛。
醉意如水霧般朦朧浮起,意識卻是清明的。
「小悶葫蘆,你表現得出乎我的意料。」
這人熟起來之後就愛動手動腳,晏星河已經習慣了,熟練的避開他的手,「謝謝。」
只是無執親口承認這匕首很重要,讓他心裡越發覺得不好意思。
無執看出他的糾結,笑了一聲,「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,不如再答應我一件事。」
晏星河忙問,「什麼?」
無執湊近他的臉,酒香清淺地撲在鼻尖,晏星河看見面具上向內雕刻的花紋,繾綣舒展,是一朵朵怒放的彼岸花。
無執閉了閉眼睛,大概是醉得頭疼,聲音有些低啞,「做了領隊之後要給自己起暗號,想好叫什麼了嗎?」
晏星河說,「還沒。」
無執笑吟吟地看向他,眸中閃過一絲晏星河熟悉的狡黠,「那不如就叫彼岸吧。」
「……」
百花殺的殺手只有編號,四大護法和領隊才有代號,取好了代號就不可更改,以後別人都會按照這個名字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