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星河打了個寒顫,往後面退開半步,水波一動,手腕立即就被蘇剎用力抓住了。
對方看向他的眼神變得興奮,甚至還有點兒危險。
晏星河用力掰開那隻手,但蘇剎死死抓著不放,手背上有幾根青筋冒了出來,指甲胡亂扒拉著在上面刮出來了血絲。
晏星河火大,鬼知道這成天想一出是一出的玩意兒,腦子裡面現在又在琢磨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,壓抑著怒氣說,「蘇剎,放開!要不我直接把這隻手掰斷了,送給你拿回去熬湯喝行嗎?」
這撩著火星子的兩句話迎面撲過來,猶如給了蘇剎當頭一棒,一棍子將他從魔怔中打了出來,手掌心猛地放了開。
晏星河後退幾步,轉了轉被捏得發紅的手腕,隔著池水上浮動的月光觀察對方,而蘇剎也在陰晴不定的看著他,眉目間攏著一層墨靄似的濃重陰影。
如此各懷心思的對視良久,誰也沒有率先說話。
漸漸的,盤旋在蘇剎臉上的陰影散去了,猶如撥雲見月,泄出一線明朗的清光,蘇剎釋然的笑了笑——
如果真把對方折去羽翼日夜拴在床上,那麼他就再也不是那個能夠牽動蘇剎心魂,讓他甘願不遠千里翻山越嶺,從塞北一路追到南海的晏星河了。
晏星河捏著手腕觀察他,眼睜睜看著這人的表情從一開始陰雲罩頂到後來逐漸平靜,再到後來傻不愣登的笑了起來。
這短短的片刻之間,對方心裡自個兒跟自個兒拉扯了幾百個來回他全然不知,他只是憑著一點兒直覺捕捉到了危險。
本來給弄得後背發毛,想一撂挑子轉身就走的,可突然之間,蘇剎一雙鳳目盈起了醇酒似的笑意,眼尾暈起一片堪稱溫柔的薄紅。
對方清清淺淺的望過來,好似迎面捲來千頭萬緒又無孔不入的情絲,不由分說就將他的四肢縛在了原地,離開的腳步於是一寸也邁不開了。
晏星河低著頭站了會兒,手裡轉動著早就沒那麼疼的手腕,目光亂七八糟的亂瞄。
忽然一愣,他涉水過去看了看池子旁邊疊著的衣服,手指頭一勾,從幾層紅紗裡邊兒勾出來一隻綴著穗子的香囊。
蘇剎眼皮一跳,也顧不得逮著那點兒關還是不關的尾巴糾結了,走過來就要從他手裡頭搶東西,「你這人怎麼回事,二話不說亂翻別人衣服是個什麼習慣?」
他越是跳得快,晏星河越不讓他挨著,轉過身輕輕巧巧的避開了人,攥著那隻香囊放在胸前。
手掌心的水透過鏤空的圖騰滲了進去,那裡邊兒的香料不知道是什麼材質,一遇到水,梅花氣味的冷香就越發張揚的躥了出來。
晏星河一根指頭挑著香囊的繫繩,拎在蘇剎眼皮子底下,左右晃了晃,「我的。」
蘇剎一噎,難得心虛起來,心思滴溜溜一轉,那對大耳朵猛地彈起來,理直氣壯的說,「什麼?誰說是你的,要真是你的東西怎麼會在我手上?它現在既然在我手上,那就是我的。」
「……」
這白毛狐狸強詞奪理也要奪得氣勢洶洶,連臉皮都不帶紅一下,晏星河頗為無語的看了看他,一低頭,又看了看指頭底下那隻香囊。
他待在天下第一劍的時候,住的那間房裡邊兒窗戶帷幕之類的地方掛了很多香囊,床帳上配著綬帶一左一右掛了兩隻,用來薰香外加裝飾的,他每天起床第一眼就能看見,這玩意兒分明就是其中一隻。
他把玩著這隻圓滾滾的銀色小球,裡面丸子形狀的香料也跟著上下亂翻,想了想,「你去過天下第一劍了?」
「哼,」說起這事兒蘇剎就來氣,冷笑道,「去了,不光去了,還見過了那個破劍莊的當家。說起來我回頭還得專程過去謝謝他,要不是他信誓旦旦的指了個完全相反的方向,我哪兒一路跑到塞北,像個被人誆得團團轉的傻子似的吃了一肚子西北風。」
他這話說得咬牙切齒的,晏星河稍微思忖,料想這玩意兒闖到天下第一劍的時候,指不定是個目中無人張牙舞爪的剽悍姿勢。
晏二叔出了門往外邊兒一看,沒準兒還以為他是來晏星河尋仇的,心裡一防備,肯定不會把他們真正的行蹤透露出去。
晏星河捏著那隻香囊揣進了袖子,「二叔他又不認識你,故意那麼說也是為了保護我,你回頭別跟他為難。」
蘇剎看了他一眼,忽然想起當時被自己踩在腳底下那隻牌匾上面的「晏」字,「那裡邊兒走出來的不光有你口中那個二叔,還有一個女的,他們——還有跟在你身邊那對姓晏的兄妹,跟你什麼關係?」
袖子濕漉漉的,粘在手臂上又重又涼,晏星河低頭順了順,猶豫了片刻,「他們是我家人。」
「嗯?你——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