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面晏賜還當個民間傳說玩玩兒,聽到後面就正經了起來,想了想,「我們住的地方那就是個客棧,能有什麼湖啊河啊的?她總不能腦子抽了,半夜跑去水井旁邊晃蕩,捉鬼嗎?——哦對了,」
他猛地抬起頭,「頭幾天她跟我說那家客棧後邊兒有個人造的溫泉,老想去摻和,天天念叨三四回。我尋思那人來人往的破溫泉不就是別人的洗澡水嘛,我沒去,那死丫頭不會自己跑那兒玩去了吧?」
晏星河提著劍站了起來,「我還有事,晏兄,就此別過。」
晏賜舉著扇子在後面誒誒兩聲,晏星河頓了頓,又回頭多嘴一句,「最近掣天鰲出沒,東海那邊恐怕不太平,晏公子最好回客棧待著等消息,不要往那邊跑。」
晏賜,「不是,你剛才的意思,我妹妹不是很有可能在那邊嗎?這我能不去?」
晏星河一邊說,一邊往門口走,「我去。至多三天,令妹的消息我會順道帶回來。」
晏賜不由自主的跟著他挪了幾步,「辛少俠,你也有親人被卷到那老王八跟前去啦?」
「沒有。」
帘子挑開又飄飄悠悠的合上,後面的話幾乎消失在風雨中,「我去找那老王八,借點藥。」
晏賜追到門口的時候,墨黑色影子已經融進了斜飛雨幕,他拎著扇子抖了半天,元寶冒個腦袋湊上來問,「少爺,咱們要追上去嗎?」
晏賜合起扇子往他頭上一敲,「追個屁追,這麼大的雨,現在跑出去會死人的吧?——算了,我們先把晚飯吃了再想想怎麼辦。」
他說完,往客棧裡頭一鑽,忽然發覺有什麼地方不對。
那柄銀紋摺扇打開半拉,晏賜跟上面筆走龍蛇的五個字大眼瞪小眼,一愣,猛地回頭,方才那點模糊的影子都瞧不見了。
他怎麼記得,剛才聊天的時候,這扇子朝外的那一面好像是水墨畫來著。
晏星河是怎麼脫口而出那句「天下第一劍」的?
第4章
周圍實在找不到什麼避雨的地方,晏星河走了一路,只有個搖搖晃晃好像隨時要散架的小破屋,應該是以前打漁人留下的。
這小破屋四面漏風,七倒八歪的嘎吱響,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連根拔起隨風而去——但有總比沒有強。
晏星河鑽進去之後帶上了門,上一秒剛掛上木閂,下一秒整片門板就被狂風掀飛了去,差點給他來了個背後命中。
他躲開偷襲,那玩意兒哐當一聲撞在牆上,破房子發出要死不死的悶響,竟然抗住了。
晏星河輕嘆一聲摘下斗笠,借牆壁上支出來的木頭楞子掛著,二指併攏在地上畫陣,只希望等會兒忙完回來的時候,這屋子行將就木的屍體裡邊兒他那斗笠還在。
此陣名為引氣,能在一定範圍內鎖定某個人的氣息,也能用來找活人。
如果晏賜的妹妹真的被掣天鰲卷了過去,那麼他在海岸附近百里之內布陣,只要捕捉到一絲活氣,三步之內就能將他傳送過去。
如果百里之內找不到……
那就二百里,三百里,五百里,千里。
那可是晏賜的妹妹。
逼仄的破屋像個營養不良的小孩,壓頂的疾風驟雨把它揉捏得左搖右擺,嚶嚶慘叫,幾乎要一口吞吃在這天地一色的昏黑。
忽然,牆板中間開裂的縫隙裡面金光大盛,像黑夜中驟然亮起孤零零一點螢火,灼目逼人。
但僅僅是一瞬,狂浪風聲再次卷過來的時候,那點螢火突兀地滅了,像被老天爺憋出的一口氣吹熄,小破屋依然灰蓬蓬的,剛才刺眼的光亮仿佛只是錯覺。
陣成。
晏星河心裡默念,數到三的時候,腳底下突然山搖地晃,隱約的怒濤之聲穿風而過,迎面向他撲來,越來越清晰。
直到一把大浪兜頭砸在臉上,電閃雷鳴間,有個小孩從半空掀飛出去,一頭撞在船舷上,篩豆子似的被搖晃的大船甩飛老遠。
他兩隻纖細的胳膊死死抓住船舷,小臉蒼白的仰起來,咧嘴露出一口還沒長齊的門牙,撕心裂肺的叫救命,「娘——我害怕!!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