並沒有隱瞞或者欺騙的餘地,因為乘白羽並沒有在問,他是在陳述。
沉默半晌,賀雪權承認:
「知道。」
「只是閻氏在北方勢力龐大,是個助力,你又……」
「無事,你直說吧。」
賀雪權咬咬牙,坦白道:
「你整日冷冰冰,若近若遠難以捉摸,我越是焦急想要近著你,你卻好似躲得越遠。有他這麼一個人肯時常捧著場說些奉承話,我便……沒有明言拒絕。」
「李師焉說我放任,沒有說錯,是我放任了閻聞雪。」
「更何況我以為你……」
「以為我什麼?」乘白羽問。
「沒什麼,」賀雪權誠懇道,「你信我,只要你一句話,往後你我之間絕無此人。」
乘白羽垂著臉低聲道:「夫妻之間,有些話原不必說。」
賀雪權愣住,
默然半晌,賀雪權表情帶上倉惶:
「你是打定主意不肯信我了。」
「不肯信任我,你……你聽聞賀臨淵的消息,你半句也不來問我,我……」
「我想向你求證的,」
乘白羽截斷,「可那時你說閻聞雪是正大的人,無事不可對外人言,我便沒什麼好問的了。」
賀雪權瞠目結舌:「……我何時說過。」
「『阿聞不是這樣的人』,」
乘白羽語氣很涼,一舉戳破賀雪權的偏頗和私心,
「你執掌仙鼎盟,任人委命這項上從未出過紕漏,賀雪權,閻聞雪的為人,你是不知道還是不願知道,只有你自己清楚。」
他聲氣真是涼,猶如一把冰刃鑿透血肉,深深嵌進賀雪權心腑。
原來他冷眼旁觀,心如明鏡。
方才聽見乘白羽從未有過旁人,賀雪權有多雀躍,還以為真心悔過盡力彌補,破鏡總能重圓,如今知道,這句「對不住」有多輕。
賀雪權怔怔:「也是為著我與閻聞雪的親近,你不願阿舟認我?」
乘白羽漠漠無言,賀雪權中心如煎:
「這麼大的事、這麼大的事,那時疼不疼?怎麼一去兩載?是不是格外兇險?你……」
「你為何死死瞞住,一句也不告訴我?」
他的額角俯下,抵在乘白羽手指上。
不知道,不知道這位野心勃勃的一代天驕,也會為兒女情長落淚麼?
乘白羽指間竟有潺潺之感。
「我是想告訴你的,」
突兀地,乘白羽開口,
「發覺有孕那日,我在紅塵殿置宴等你。」
「一日,兩日,你沒來。你在忙著盟里的事,我沒怨言,只在心頭浮想過五六七八個小字,又不知男女,終究沒有定論。」
「又想,你乾綱獨斷慣了,說不準起名這項上不允我插手,怎麼辦呢。」
「還想,你母親一向不喜我,有了孩子,不知能不能緩和一二。」
類坤君遺脈之身,即便有記載,有孕的先例也絕少,夢中的那本書冊里,賀雪權也是沒有子嗣的。
那麼是否意味著……
並不是所有人、所有事都在執筆者控制內?
還是有機會打破這桎梏的吧?
當日在紅塵殿等候的乘白羽,滿心歡喜。
或許能脫開話本情節呢?或許能和雪權有別樣的結局呢?
然而賀雪權那麼狠心,那麼無辜又那麼殘忍,硬生生將他的幻夢徹底打碎。
「忐忐忑忑,捱到第七日,你來了,」
乘白羽遠望,不知在看殿外何處,「你臉上有些疲憊,更多的是激越欣喜。」
賀雪權像是意識到什麼,渾身一僵。
「你並沒有予我開口的機會。」
「你張嘴便是:尋到他了。」
「閻聞雪。」
原來終究是虛妄。
是,虛妄。
萬念俱灰,不過如此。
乘白羽一席話,寥寥數言輕描淡寫,賀雪權心中空透,猶如萬蟻食心,空茫茫再難挽回。
第28章
「對不起, 對不起。」
賀雪權大慟:「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……」
「嗯。」乘白羽澹澹應一聲。
少頃,
賀雪權斂眉沉思:
「尋到閻聞雪……不對, 我記得是一個春天, 盪劍台旁的李花猶如萬頃霜雪。」
「……」
賀雪權神思困惑:「可是我記得你分明是入秋才不見蹤影。」
「嗯?」乘白羽一省,「哦,對。」
還是堅持觀望過一段時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