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多謝。」
……
無人處,李師焉自言:
「人果然有貪嗔痴,見他臉上漲紅,誰能克制心性一點不招惹?一句不逗弄?」
「逗得厲害,茸羽炸起要啄人,又只一心一意想要哄他。」
「這雀兒。」
……
待乘輕舟擇好兵器,乘白羽一窒。
「我想學重劍!」乘輕舟歡天喜地。
「你想學……?那玩意啊……」
乘白羽喃喃,
「為何是重劍?哪怕是輕劍也好啊……」
乘輕舟開始喋喋不休,上古神兵從頭說一遍,言語間的喜愛崇慕做不得假。
他如此執意,乘白羽嘆口氣答允。
從前最好的藏劍是紫流,已然贈給莫將闌,乘白羽在百寶囊中搜索片刻,托出一柄鑲銅重劍。
「為何劍身分黃白兩色?」霜扶杳好奇,「劍脊與劍刃迥然異色,是何緣故?」
此神兵劍刃亮白,劍背卻呈古樸銅色。
「黃白出自不同造物,」
乘白羽娓娓道來,「白者多錫,黃者多銅,白所以為堅也,黃所以為韌也。」
「原來如此,」乘輕舟眼睛亮晶晶,「真是神異超凡。」
說罷與霜扶杳兩個圍著,腦袋埋在一處嘰嘰喳喳。
這劍……自然是一柄好劍。
這是遺物,又不全是。
它的前身是紫重山最好的重劍之一,是從前的大弟子朝覺雨的佩劍。
朝覺雨臨死前率眾弟子頑抗,最終死在紫重山,刃斷魂銷。
眼前這東西,是後來乘白羽尋回的碎片,經名師修繕,重得一劍。
「阿爹,劍銘為何?」乘輕舟詢問。
「『枯弦』。」
「枯弦,」乘輕舟來來回回念幾遍,「是何典故?」
不知為何,乘白羽一時沒答。
「是任俠子祖師的留篇,」
李師焉代道,「斷劍徒勞匣,枯琴無復弦。相逢不多得,頹手向黃泉。」
「喔!頗有真意!」
乘輕舟如獲至寶,急急拉著霜扶杳又是一番嘀嘀咕咕。
「斷劍重鑄之日,是你親自在劍爐旁守候?」
李師焉似讀懂乘白羽腹中隱而未發的千萬個心思,
「原來另有故人。」
「也算不得……」
話到此處,乘白羽索性問,「閣主不問世事,百年前有一件大事,不知閣主有沒有耳聞?」
「你說你家裡的事?」
李師焉道,「略有耳聞。罪名蹊蹺,仙鼎盟上一任盟主也不細察,直接興師問罪率人攻山,想必是有些隱情。」
「紫重山百代傳承,護山大陣綿延千里,」
乘白羽淡淡道,「我族中子弟都比我出息,怎會?抵禦不住仙鼎盟的進犯也罷了,還頃刻之間全部『伏誅』。」
「聽聞你父先一步被請到仙鼎盟,並沒有在紫重山坐鎮。」
李師焉大約頭一回後悔,悔避世隱修。
「是,也不全是,」
乘白羽瞥一眼院中刷得正歡的兩人,「他們使禁術奴役妖修。」
妖族的大妖,與人族頂尖修士 ,並不分伯仲。
可是,他們不懼傷痛,不畏生死,佩戴凰羽偽裝成人族,攻進紫重山力戰到死,而是個人就會惜命,又如何與之匹敵?因此當年夜襲紫重山,一擊即潰。
「這些秘辛,」李師焉敏銳地問,「你如何得知?」
「說了有一個罪人,」
乘白羽眼中空洞,憑空怨氣橫生,
「有個罪魁,不幸被我尋著。秘術我已知曉,他藏在內府中的凰羽我全數啟出……」
「乘白羽,」李師焉暴喝,「回神!」
「……嗯?」
「我,」乘白羽慢慢問,「是怎麼了?」
李師焉摸他的脈:「怨氣擾人心智,你是一時魘住了。」
「……」
乘白羽並不當回事,向窗外嘆道,「原來我怨氣還這麼大呢。」
李師焉忍不住問:「那名罪魁,如今如何了?」
「嗬嗬。」
乘白羽笑一笑,沒答。
最後一絲森然笑意散盡,乘白羽復又笑起來,眉眼彎彎,純白良善,是他慣有的笑容。
他舉步行至院中:「阿舟,我來演一套劍式。」
「好!」乘輕舟手托枯弦予他。
他在院中站定。
此時新雪初霽,天光清朗,天地間有一人,青袍如展,劍氣縱天。
一套演畢,端的行雲流水意態高妙,箇中劍道真諦,只可意會。
乘輕舟嗷地一嗓子奔去忙著請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