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這樣,也沒人能插足這段好姻緣,任誰都是多餘。
如今也是多餘。
只是,此多餘非彼多餘。
人生南北多歧路,將相神仙、也把流光誤。
送走賀雪權一行,乘白羽星夜兼程趕回紅塵殿。
殿中榻上,枕間藏著,炎冰絕息丹。
乘白羽拈一枚丹藥填在唇間。
他的嘴唇紅馥馥嘟著,是過度歡愛留下的痕跡。
與冷冰冰的丹藥,莫名很配。
這個啊,可是斷子絕孫的好東西呢。
「或許,我回來時便有好消息。」
賀雪權暢快的聲音兀自迴蕩。
呵,好消息。
好消息沒有,好東西管夠呢。
不多日霜扶杳見到乘白羽,乘白羽膝頭正攤著一本名冊,是承風學宮的名冊。
「你看這個做什麼?」
霜扶杳問,「賀盟主不是一向不喜你過問學宮事務麼?」
「是,但我須甄選新一任宮主。」
「你不做宮主了?你要忙什麼去?」
「要忙的很多,」
乘白羽埋頭,「我要同賀雪權解契,我要離開此間。」
霜扶杳一驚:「!拿定主意了?」
「嗯。」
乘白羽喉間似有若無應一聲,聽上去虛無縹緲,實際冷硬無比,再無轉圜。
第9章
「為何終於下定決心?」
霜扶杳坐在對面托著腮。
「阿杳,」
乘白羽不答反問,
「我要去沙鳧州走一趟,沙鳧州往西北兩千里便是神木谷,是你的家鄉,對麼?」
霜扶杳形容有一瞬間的瑟縮:「是。」
「妖族之中,你有交好的狼族麼。」
「不曾,」
霜扶杳搖頭,「獸族啖血食肉,我們喝風飲露,一向不來往。」
「但你們都認皋蓼雪母為妖主。」
「是,皋蓼娘娘修為高深,是妖族之主。」
「你見過你們皋蓼娘娘行刑麼?」
乘白羽聲量緩緩,「或許有人曾背叛過她,或許有人違抗妖典,你見過她處置什麼人嗎?」
霜扶杳小小聲:「見過的。」
「那你一定也見過,」
乘白羽看向窗外,目中冷凝,
「等待裁罰之人,被視為有罪之人,被強悍的大妖盯死的這一人,是如何惶惶然不可終日,陷於囹圄,生不如死。」
「嗯。」霜扶杳聲音幾不可聞。
乘白羽轉過臉,笑靨如花:「那你便一定知道我的決心從何而來。」
霜扶杳一怔。
知道麼?
九州多有傳言,賀盟主得平生知己閻聞雪,兩人勢均力敵,兩人仗劍踏虜,也有人猜測,或許賀盟主也會迎閻聞雪也說不定。
修為到一定境界的仙君和仙子,洞府里多納幾位道侶,也不是新鮮事,只要他們自己不怕天道苛責。
但從沒有人真正認為賀盟主會與春行仙君解契。
賀盟主是接了乘秋遺託孤的啊,賀盟主是天底下最信諾守義之人。
即便不談大義,眾人都說,乘白羽那樣一個美人,即便再無用,再徒有其表,世間也沒有哪個男人捨得放走。
可是不知麼?
果真不知麼?
霜扶杳伸手捏捏乘白羽的腕子,長嘆一聲:
「乘白羽,你又清減了。」
「生完阿舟你暴瘦成那樣子,修養兩年不得不離開清霄丹地,那時你身上簡直只餘一把骨頭。」
「賀盟主,真就毫無察覺?」
「幾十年過去,你也並沒有完全養回來,旁人入冬總見豐腴,唯獨你畏寒,中逆不調,一到秋冬便不思飲食,靈谷也無用。」
「賀盟主,真就一點也不關心?」
花也有憐人意,霜扶杳的嘆息像是鯉庭波上的秋風。
少頃,
「彼時,」
乘白羽慢條斯理答道,
「南海聖衍興風作浪,與乘龍觀音法,鬧得沿海一帶海浪滔天,檣傾楫摧百姓遭殃,雪權忙著帶人去襄助。」
「……也帶著閻聞雪。」
「至於頰上一兩肉,」
他的語氣淡得像是在說旁人的事,
「男子長成之後臉頰瘦削,不負少年時微鼓之態,尋常人也是如此,又有甚稀奇。再者說他長年在外,日常飲食上疏漏一二,也是有的。」
……
閒話完,二人動身。
畢竟乘白羽急著遠行,還想拐一趟清霄丹地看阿舟,時不我待。
後來霜扶杳回想起乘白羽今日這些話,什麼男子長成什麼天下蒼生,他分明沒有在為賀雪權辯解。
他只是說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