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太微他雖然不太高興,但已經不再阻攔降下星監的事了,以後星宿升落,也都會循天道而行。」
此時此刻,跨越了數年時光,歷經幾番生死後,祁辭再聽到這個消息,沒有高興也沒有感嘆,只是一種說不出的鬆懈釋然。
他輕輕地應了一聲,仰頭枕在聶獜的懷裡,抬起略顯疲憊地鴛鴦眸,看向那團星光:「所以……對於我們而言,一切都結束了?」
那團星光似是想到了什麼,忽然又飄到了祁辭的面前,然後說道:「確實是這樣的,當年的是已經查清了,殘餘的雜事也不再需要你們再參與了。」
他說完,祁辭忽然覺得有什麼從他的身上被緩緩的抽離了,那可以穿梭時間的尋晷,又重新回到了星光中,很快就被光芒所融噬。
「所以這件東西,你已經不再需要了。」
祁辭心緒微微起伏,有被利用的嗔怒,也有放下所有的輕鬆,可他很快又聽到了星光的聲音。
「太微說我將它取走就可以了,但我覺得——既然拿走了一件東西,就該還一件新的給你。」星光似乎掠過了祁辭身後的聶獜,像是第一次那樣端詳著他:「煞獸確實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,所以訥文為了找到克制他的法子,也確實費了不少力氣。」
這話說完,一道青色的光自星雲中浮現,卻讓祁辭瞳孔驟縮,他幾乎本能地擋在了聶獜的身前,卻又被聶獜反身護在身後。
能讓他們如此戒備地,正是表老爺用來射出青色箭矢的那把弓。
「別害怕,」那團名為天市的星光稍微晃了晃,然後將青色的長弓緩緩地推向祁辭,落入祁辭空缺的星位上:「我把它送給你了,從此這煞獸的生死,就可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了。」
祁辭下意識地想說自己不要這東西,可轉念一想,既然三垣能將這青弓從表老爺那裡取來,若是它落到了別人的手上,對他們而言才是最大的危險。
與其如此,反倒不如緊緊握在自己手裡——祁辭與聶獜對視一眼,反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聶獜弓箭相向,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。
「收下吧。」聶獜扣著祁辭的後頸,輕輕地吻著他的額頭,他願意將自己的生死,交到祁辭的手上。
祁辭將臉埋入他的脖頸深深地呼吸著,最終接受了那青弓融入到自己的身體中……
天市在夜空中飄浮著,縈繞著無數的星芒,他明明沒有神情,可祁辭卻能感覺到,他是在望著他們。
「等你們回到人間後,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常常來到這裡。」
「我想要更多的記憶,關於人間的記憶,我所看不到的那些東西……」
幼童的聲音帶著難掩的失落,就連星光都變得黯淡了,祁辭忽然感覺到了他的寂寞,或許對於天市而言——他需要的並不是屬於別人的渺茫記憶,而是一個玩伴,一個人類的玩伴。
當然,這也只是祁辭一閃而過的想法。
至於現在,該是他們離開的時候了——
巨大的煞獸在星空中舒展開身體,黑色的鱗片流溢著碎光,腳下踏著永不熄滅的煞火,奔騰在所謂的極樂月城之下。
祁辭伏在他寬闊的後背,雙手緊緊地環抱著煞獸粗壯的脖頸,隨他一切穿行於無邊無際的夜幕,去往他們所終要歸去的的人間。
第79章
祁辭其實並不確定, 尋晷最後將他們究竟送去了何時何地。
直到聶獜落到地上,化為人形將他抱入懷中時,祁辭才後知後覺地發現,他們竟然又回到了秦城北迦山。
往日的無數糾葛, 如今已經皆化作那縈繞在山間的薄薄霧氣, 再也無法觸及。祁辭與聶獜詢問了上山砍柴的樵夫, 才知距離祁辭當年來到秦城開鋪子,竟又過去了三四十年。
這樣漫長的年歲, 足以抹去太多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。
祁辭無意再去回顧那些太多慘烈的回憶,於是只讓聶獜背著自己,向山下的秦城走去。
這幾十年來,秦城變得越發繁華, 夕陽照著街道兩側的新式洋樓, 卻讓人再難尋覓到舊日的影。
往來的車子、商販絡繹不絕,還未至夜晚, 各式招牌上便已亮起了彩色的霓虹燈, 閃閃爍爍比星光更加繚亂。
祁辭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, 像是個被拋棄在時光中的舊人,竟不知該去向何處,幸而聶獜的手臂一直穩穩地環著他, 讓他能夠心安在這方寸之間。
「我們去你的鋪子那裡看看嗎?」聶獜察覺到祁辭的情緒, 微微側過頭,貼著他的臉側問道。
祁辭趴在聶獜的肩上,鴛鴦眸微微揚起,看著一群穿著新式學生制服,從他們身邊打鬧著過去的年輕學生,點了點頭:「去看看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