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廂中的人們紛紛搬運著行李,擁擠著往車下走去, 以往寂寥得沒幾個人會經過的站台,此刻充斥著各種嘈雜的聲音。
站台上的老漢,裹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破襖,聲嘶力竭地吆喝著, 將人流往車站外引去。就這麼忙碌了小半天, 從車上下來的乘客才終於緩緩散去,他累得喘著起, 撿了塊沒積雪的地兒, 抽起了旱菸。
就在老漢以為火車上的人都已經離開時, 他卻忽然聽到旁邊的車廂里又傳來動靜,這讓他氣不打一處來,剛想起身斥責幾聲, 可話還沒出口, 就愣在了原地。
那男人穿著厚實的貂絨大衣,渾身被裹得頗為嚴實,就連面容都被一條圍巾遮掩了大半,可唯獨露出了那雙鴛鴦眸,讓人只是看了一眼,便再移不開目光。
老頭手中得旱菸都掉到地上,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,想要上去盤問幾句,卻見著那人得身後又下來個身形頗為高大的男人。
他好似完全不怕冷般,身上只是象徵性地披了件外套,一手提著只巨大的行李箱,一手卻搭在前面那人的腰間。
這樣無言又親密的動作,惹得老頭忍不住側目偷看,可不想卻正對上那高大男人的目光,看似平靜之中,卻帶著駭人之意,讓老頭硬生生止住了步子。
祁辭早已習慣了聶獜對外這般霸道,遮掩在圍巾之下的唇角微彎,拍了拍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。
聶獜非但沒有鬆開手,反而摟得更緊,大半個肩膀從後面貼上祁辭的後背,像是要將他包在自己的胸膛與臂彎間。
祁辭也沒有阻止他的舉動,兩人就這樣走出了這座小小的站台。
平漠城那晚,他們被尋晷強行帶離,等到一切平息後,祁辭發現他們已經被尋晷帶到了兩年後的北方。
祁辭望著車站外,白茫茫的雪野,一時間也有些拿不準,尋晷這次究竟要他們做什麼。
平漠城的事,始終橫亘在他心頭,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,當年之事的始作俑者,就是當年的四方星監。
他們有了上天降下的力量,成為了有財富、有地位的一方世家,卻並沒有因此而滿足,不僅沒有按照約定去管制執妖,反而在暗中勾結,最後弄出了那無法鎮壓的執妖,才知道害怕事情敗露,會被追究罪責。
還有……祁辭更為在意的事,這件事竟然將當時還只是幼獸的聶獜牽扯其中。
當初在祁家祠堂,祁辭就懷疑過,自己與聶獜的相逢,不過是祁家人設下的陷阱,用他來引出聶獜身上的煞火,換來能升入天上索要星監的機會。
可現在……祁辭回想著那夜聽到的表老爺的聲音,他不得不懷疑,對方當年要他去找煞獸,想要得到並不是只有煞火……
他想要通過自己,從聶獜身上拿走更多的東西。
「怎麼了?」聶獜察覺到祁辭腳步停頓,從他的身後低下頭來,打量著祁辭的神色。
「沒什麼。」祁辭眼眸中的黯淡一掃而去,拉著聶獜扣在他腰間的手,走出了車站:「我只是一時間也想不到,尋晷把我們弄來這個地方做什麼。」
聶獜側身為他擋著風雪,沒有戳破祁辭的心思,只是伸手招來了旁邊停著的黃包車:「雪越下越大了,先找個地方落腳吧。」
祁辭點點頭,自己先坐上了車子,等聶獜放好行李後,坐到他的身邊。
這車子著實不大,聶獜擠進來後就占了座位的大半,祁辭卻並不覺得擁擠,反而十分熟練地靠在了聶獜的身前,由著他將自己納入懷中抱著。
前面拉車的師傅跑起來,兩人均是人生地不熟,只是要他挑處乾淨的旅店就好。
到底是北方,沒多久外面的雪就下得更大了,祁辭透過黃包車的篷子,看著外面匆匆而過的街景。
這座北方的小城雖然並不繁華,但到底是能夠通火車的地方,城中房屋林立,街上店鋪也頗多,很有幾分樣子。
沒過多久,黃包車師傅就將他們拉到了城中主道旁,一家看著門店整齊的旅舍。
祁辭也不挑揀,付過車錢後就走下來,可當他正要走進旅店時,卻愣在了原地。
因為他看到距離旅店不遠的街道上,紛飛的大雪中,一座二層的破舊劇院,正靜靜地佇立在那裡,招牌上還閃著幾枚紅色的彩燈。
「大觀劇院……」他輕輕地念出了招牌上的名字,一瞬間風雪襲來,幾乎要將他厚重的大衣吹開,幸好提著行李的聶獜及時走來,為他壓住了衣襟。
大觀劇院,這就是祁辭最後一刻,在馮管家幻化出的玉鏡中,看到的那座劇院。
「喲,你們外地人也知道這裡呀?」黃包車師傅一邊數著錢,一邊隨口說著。
祁辭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,裝作只是尋常聊天般問道:「來之前聽說過一點,這裡有什麼名氣很大的表演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