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之前他們見院子上蒙了網布,以為秘密藏在那裡,卻沒想到阿帛帶著他們繞過幾間屋子後,竟沿著青石暗道,向地下走去。
這馮管家也當真是心思縝密,明面上推出個遮遮掩掩的院子叫人疑心,實則在地下另闢蹊徑。
他們沿著那地下的甬道又走了大約半刻鐘後,終於來到了間略寬敞些的石室,石室的盡頭又設一暗門,站在此處,已經能夠聽到暗門背後傳來人聲。
「今日所來之人,都在那裡了,兩位請便吧。」阿帛將他們帶到此處,也沒有要停留的意思,轉身就要離開。
祁辭看著她那昏暗的燈火中,與記憶絹人越來越相似的面容,忍不住還是出聲提醒道:「阿帛姑娘。」
「日後切記不要去秦城。」
阿帛的腳步頓了頓,轉身有些疑惑地看向他,片刻之後說道:「秦城是哪裡?」
「若是無事,我自然不會去秦城的。」
祁辭聽後,直覺這裡有什麼關竅,又試探著說道:「此事與性命相關,便是有什麼事,你也一定要推託掉。」
阿帛被他這沒由來的話,弄得越發疑惑,但見祁辭這樣信誓旦旦的樣子,也淡淡地點點頭:「多謝提醒,只要管家不叫我去,我必然不會去的。」
「你這話說的……」祁辭倒有些意外她這樣頑固的回答,忍不住問道:「都說是性命相關了,若是那馮管家叫你去,你還要去?」
「會的,」阿帛點了點頭,她像是想到了什麼,聲音低低細細的,卻異常堅定:「我們的命都是管家救回來的,無論他讓我們去做什麼,我們都會去做。」
祁辭聽她這麼說,一時間無言,阿帛也沒有再耽誤下去,轉身離開了。
「我們也走吧。」聶獜的手按在了祁辭的肩上,祁辭輕輕嘆了口氣,他當然也知道,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要走的路,自己與阿帛也並不熟悉,對方卻是沒什麼道理,因為他這麼個外人的三言兩語,改變自己的選擇。
更何況現在……他們自己,還有太多沒有完成的事,實在顧不上那麼多。
祁辭點了點頭,就跟聶獜推開了石室盡頭的那扇門——
昏暗的火光從門縫中映了進來,門後的一切卻讓祁辭愣了愣,就像是他們在深淵中幻境裡所看到的那樣,迎面而來的是環繞在四周的高大石壁,每一面石壁上都開鑿著佛窟,裡面安放著各色佛像。
這幾百幾千尊佛像,卻沒有一尊是完整的,有如他們之前所見的,脖頸上生出千條手臂的,有無端多了數個頭顱,沿著胸膛一直生長到雙腿上的,有該雕腿處雕了手頭,該雕手頭處卻雕了腿腳的……
它們就這樣在密密麻麻的佛窟中,被昏暗的油燈照映著,不見半分佛性,反而處處透露著詭異的氣息。
石壁的下方,開鑿出了層層台階,此刻正如阿帛所說,台階上分散坐著十幾個身穿黑袍的人,他們都用兜帽遮住了面容。
而台階的盡頭則是一方石台,馮管家就那樣毫無遮掩地站在石台之上,與他們商議著什麼。距離他最近的那個黑袍人,祁辭恰能看到他大半個下巴,竟是與之前馮家那位三老爺頗為相似。
「那執妖吸取我生命的速度更快了,這次只堅持了八天。」
穿著黑袍的人們聞言,紛紛側頭議論著,馮管家就那麼目光平靜地看向他們,他的身後緩緩地浮出了尊多手無頭的佛像。
那就是他的執妖,名為「著象」,雖然不知是因什麼而生的,但它卻能夠根據馮管家自己,或是想要襲擊之人的心緒,幻化出幻象。
這等執妖若是為人所用,自然頗有威力,但——馮管家並不是星監,他現在完全是在用自己的性命,在供養這個執妖。
祁辭眯眯眼睛,想到了自己看到的煞獸幼體……也許馮管家並不是單純在用自己的命,供養這執妖。
「你還是莫要著急,反正如今一時間於你性命也無礙,我們再滿滿想辦法就是。」一南方口音的老者,出聲勸慰著馮管家。
那口音……竟是讓祁辭想到了佤朗村的人。
看樣子,他就是當初在佤朗村收到信的人了。
「不只是他,」聶獜適時地在祁辭耳邊提醒道,他們兩個為了避免被大多人關注,所以只坐在了上方偏僻的台階上,離那些黑袍人還有一段距離,但聶獜卻能清楚地聽到他們的對話。
「跟那個老頭一起的,四五個人都有佤朗的口音。」
「都有?」祁辭的心跳幾乎頓了一拍,那也就是說……各家星監跟這件事的牽扯,要比他想得多得多。
借著,又有個帶著北方口音的中年男人,開口嘲諷道:「馮管家要是不那麼貪心去坑貨偏錢,這命耗得也沒有那麼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