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正是這疼痛,將這些日子以來,壓在他心底的恨意無限放大了。
被利用的人是他,被燒毀的人是他,憑什麼要讓他放下恨意?!
「我若就是不放呢?」他幾乎是從喉嚨中,擠出了這幾個字,可隨即就感覺到木車傳來的壓力劇增,旁邊的孩子也忍不住發出叫聲。
他們已經堅持不了!
「放下吧,用慈心化恨心,是你唯一的生路。」
「什麼慈心,什麼恨心,」祁辭咬緊了牙關,抬頭看向木車之上那模糊的人影,「說不放,就不放——」
似乎是在懲罰他的冥頑不靈,木車上的貨物陡然化成了巨石高山,祁辭再也支撐不住車子,在巨石即將壓下的最後一刻,本能地一把拉過旁邊的孩子,向著旁側的山坡撲了過去——
「砰!」
他幾乎已經分辨不出,這究竟是巨石壓下的聲音,還是自己摔到地上的聲音,但他很快就感覺到,自己被一雙結實有力的大手扶了起來。
「少爺!」
是聶獜,祁辭睜開眼睛,就看到了聶獜近在咫尺的臉,「你傷到了哪裡?!」
祁辭搖搖頭,他這才發現自己最後那一撲,竟然撲到了洞窟之外,什麼木車、巨石都統統消失了,他的身上也不曾有任何傷痕,最多只是因為用力過大,雙手脫力微微的顫抖。
「我沒事……」
聶獜卻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,將祁辭抱起來仔細檢查他的四肢與身體,確定沒有任何傷口後,還是不放心的問道:「真的沒事嗎?會不會有什麼內傷?」
祁辭再次搖頭,雙手虛虛地握住了聶獜的手臂,將裡面發生的事,告訴了他。
聶獜聽後眉頭擰緊,將祁辭摟在臂彎間,沉聲說道:「這個洞應該我去的。」
「你去就不一定看到的是什麼了。」祁辭仰頭枕著聶獜的肩膀,他進去看到的是木車巨石,這對於聶獜而言,當然十分簡單,但……祁辭隱隱覺得,那洞中的東西,應該是根據不同人的心境而變化的。
「總之下一個洞,我來去。」聶獜卻並不在乎,他才不管洞中有什麼,能看到什麼,他就是不要祁辭受到半點傷害。
「好,我想去也沒有力氣了,」祁辭將額頭貼到聶獜的頸側,安撫似的輕輕蹭著他:「你去就你去……不過要小心。」
「嗯。」聶獜沉沉地應了一聲,抱起祁辭就沿著甬道,向下一處洞窟走去。
他將祁辭安放在洞窟外,反覆確定他的安全後,連侍女手中的燈都沒有接,像是要尋仇般,轉身就大步走向洞窟。
起初還是黑暗,但這並非是尋常的黑暗,聶獜早已習慣了在黑暗中生存,但他的獸眸卻仍舊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。
隨著他的前行,他開始看到了一絲火光,緊接著這火光便迅速蔓延開,伴著無數晃動的人影,與不絕於耳的慘叫。
聶獜幾乎頃刻間,就認出了自己身處何處。
這是他們剛剛離開的佤朗村,正在燃燒著的,仿若煉獄般的佤朗村。
第64章
房屋在坍塌, 村民們在逃命,但無論他們跑出多遠,下一刻都會被烈火所吞噬。
無形的黑影在空中呼嘯,像是在指揮火海掀起狂潮, 撲向所有還活著的人, 它的目的只有毀滅, 徹底完成數年前那場屠殺。
聶獜皺眉站在原地,他也曾順手救下一兩個跑到他身邊來的村民, 但很快他們卻又被燒焦,化為了黑炭,根本沒有存活的可能。
那哭喊聲中的絕望,好似波流般沖向聶獜, 但他卻始終沒有移動腳步, 只是站在村子的邊緣,看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。
「救救我們……」
這時候, 一隻皮膚焦黑的手, 拽住了聶獜的褲腳,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,看到的卻是半身已經燒化的刀吉羅,艱難地爬到了他的腳邊, 仰起血肉模糊的臉, 向他苦苦哀求。
「只有你……能救我們……」
轉眼間,無數被燒焦的村民,都黑壓壓地匍匐在地上,從烈火中宛若惡鬼般爬出,爬到了聶獜的周圍。
他們哭喊著,哀求著, 嘈雜的聲音所喊出的,都只有同一句話:「救救我們——」
面對這樣的垂死請求,就是聶獜也忍不住皺了皺眉:「你們想要我做什麼?」
霎時間,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,只剩下半身焦骨的刀吉羅,被黑色的影子包裹著站起,逼近聶獜的面前:「悲眾生所悲,苦眾生所苦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