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他們感覺到,一團溫和融融的光芒,從周邊無盡的黑暗中降臨。
仿若所有的痛苦,在那個瞬間消失了,祁辭盡力地睜開眼,卻看不清那光芒中究竟有什麼,也正因為如此,聶獜原本就緊繃的神經,再次警惕起來,露出鋒利的牙齒,向著那光威脅低吼。
可對方卻絲毫沒有退縮,反而離他們越來越近,然後發出了仿若幼童的空靈聲音:「你是從哪來的?」
「你……是人嗎?」
這話問得奇怪,但祁辭沒有感覺到什麼惡意,又聯想到祁老爺做出這一切的目的,猜想自己應當已經來到了「天上」,而面前這光雖然不知是何物,但也多半與此有關。
於是祁辭安撫地拍拍聶獜,雙手環著他粗壯的脖頸,讓聶獜將自己勉強扶起來,向著那團光芒說道:「是,我是雲川祁家的人。」
「祁家?」那團光倏忽閃閃,又像是好奇的孩子般,飄到了另外一邊:「你真的是人呀。」
祁辭見它頗好說話的樣子,於是就試探著問道:「不知我們現在身在何處?你又是……」
「真奇怪,你自己來的這裡,卻問我這裡是什麼地方。」光團繼續在他們周圍飄蕩著,它所經過的黑暗,都現出了點點星芒。
「這裡是降星台,是向人間降下星監的地方。」
祁辭攥緊了手,果然,祁老爺的做法雖然殘忍,卻是有用的,真的將他送到了能生出星監的地方。
他暗暗壓住翻湧的情緒,觀察著四周出現的星芒,之前他就好奇過,為什麼能夠控制執妖的人,要叫作星監。
現在終於有了一點頭緒,那些環繞在降星台周圍的星星,並非毫無規律的零散,而是少則一二相聚,多則七八成堆,細細數來四方各七,共形成了二十八組。
祁辭自幼也曾學過雜學典籍,知道這是暗合了二十八星宿的說法。
而這二十八組星芒之中,大多都十分明亮,但也有個別幾組稍顯黯淡,祁辭又有了些猜想,於是看向祁家所在的東方,果然那裡的七組星宿全部都是亮的。
祁家的所有星監都已死去,全部收回天上,所以對應的星宿才會亮起。
那團飄忽不定的光,又回到了他們身邊,輕輕晃著說道:「人間的執妖有二十八星監約束,而升入月城的執妖,則歸天上紫微、太微與天市三星垣掌管。」
「我就是天市。」
祁辭聞言又稍稍恍惚,沒想到真的存在月城這個地方。
那裡當真是世間,沒有任何煩惱的極樂之地嗎?
他的心中頓時生出了太多的疑問,但卻被天市的詢問打斷:「所以……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?」
提到這個,祁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他不想幫祁老爺做任何事,甚至在聶獜被銅環鎖住,他被迫走向紅轎時,祁辭想要徹底地毀掉祁家。
他再也不想管有沒有星監,也再不想關心執妖會不會鬧翻天。
但——
最後那刻,祁繆衝破祁老爺執妖的控制,為他們拼命咬碎銅環的模樣,卻深深地印在祁辭的腦海中。
祁老爺的死活,他可以不在意,祁家人的存亡,他也可以狠心當作不管。
可是祁繆,他血脈相連的同胞弟弟,還在雲川祁家,也被牽連其中,這就讓祁辭不得不重新考慮這件事。
祁辭靠在聶獜的胸前,沉默了片刻後,還是說道:「我是來求你們,為祁家降下新的星監——」
「這不可能!」祁辭的話剛落音,一個近似中老年男人的聲音,忽然自他們的背後響起,他下意識的轉身,就見著刺眼的光芒驟然降臨。
聶獜的獸爪立刻擋在了祁辭的眼前,為他遮住強光,然後發出警告的獸吼,周身燃起烈烈煞火。
「今日重重,都是你們自食惡果,天上絕不會再降下星監!」
興許是生死之間走過一遭,祁辭反而豁達了不少,此刻被這般厲聲痛斥,也並不覺害怕,反而拉了下聶獜的獸爪,讓他稍安勿躁,然後向著那團強光的方向問道:「既然說是自食惡果,也該讓我們死個明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