營帳新舊不一, 補丁打了一個又一個。三三兩兩的士兵從她身邊路過, 她們並沒有穿著鎧甲, 而是穿著尋常衣服。七八個孩子聚集在一起, 玩著九湘並不知道的遊戲。空地上的雜草被鋤去,整整齊齊地種著綠油油的菜。
這支由謝紅葉和杜蘭娘一同組建的軍隊,分明已經獲得了男帝的承認,處境卻沒有好上多少。比起當日見到的朝廷軍隊,吃穿用度上差了豈止一點半點,看起來與觀音山上的謝紅葉處境一般無二。
姜去寒被人帶去了另一個營帳,領路人介紹道:「姜大夫,這裡便是軍中治病的地方了。」
聞著撲面的濃郁藥味,姜去寒緊繃著的臉色才有所緩解。
領路人將姜去寒進入營帳,帶到了正在忙碌的一個道士面前,「吳姑娘,這位是姜大夫,將軍讓我帶她來的。」
「我剛剛就有所聽聞,將軍多次派人尋找的姜去寒姜大夫,自己送上了門。莫非就是你?」
說話人轉過身,笑吟吟地對上了姜去寒的視線。
「我是杜衡若,軍中所有的醫師都由我管理。」
「杜大人。」姜去寒只簡單稱呼,並沒有將自己透露多少。
杜衡若也並不在意,她收斂了笑意,帶著姜去寒徑直到了一個病人前,給了姜去寒一個下馬威:「姜大夫,營中剛好有一患者,身上不知得了什麼瘡毒,聽說你醫術高明,可否診治一番?」
姜去寒看向眼前的病人,褲腿高高挽起,露出的大腿上生著黃豆大小的水皰,累累如串珠,呈帶狀排列。
這是,蛇串瘡?
「想必姜大夫也看出來了,此病正是傳聞中的蛇串瘡。」她一邊說著,一邊觀察著姜去寒的臉色:「姜大夫,請。」
這哪裡是需要姜去寒診治,這分明是在考察她的醫術。
這般的考驗行為,比起苻成方才的咄咄逼人,顯得不露聲色些,姜去寒也更能接受。
旁邊的人也都圍了過來,想看看傳聞中的姜去寒的醫術究竟如何。
見姜去寒半晌不動,議論聲頓時響起,姜增辛也小聲對柴昇陽道:「蛇串瘡不是無藥可救嗎?」
傳說中,只要蛇串瘡的首尾連在一起,就會被奪走性命,這時無醫藥可治,唯有尋求神仙相助。
眼前病人的水皰,首尾只差一寸即可相連。
在議論聲中,姜去寒終於開口了,「杜大人,若我沒有診錯,她的瘡毒是脾失健運、濕濁內生所致。」
姜去寒冷靜地說出自己的判斷,像是對此病早已司空見慣:「濕性趨下,病多發於下肢;瘡毒底部是紅色,這正是脾升降失調,濕內蘊生熱的徵兆。治療的話,以健脾利濕、解毒止痛為主,五苓散合平胃湯正好合適。」
眾人將視線投向杜衡若,以眼神問詢她姜去寒的結果是否有誤。
杜衡若似是有些驚訝,她的視線落在姜去寒身上,「你……不需要通過其它三診,確認一下自己的診斷結果嗎?」
醫者分析並確定一個疾病,離不開望、聞、問、切四診。
此話一出,眾人看著姜去寒的目光的中帶了些懷疑,方才所言是隨口胡諏的嗎?
姜去寒的傲氣平日都藏在心下,經過與苻成的交流,她難得收起了那副謙遜的態度,她不屑道:
「多此一舉。」
言下之意,只有醫術不高明、並不相信自己醫術的人,才會嚴格執行望聞問切四診,保證自己並沒有下錯診斷。
姜增辛眼睛更亮。
剛剛她的話還沒說完,去寒姐姐連她的「妖女」之病都可以治好,無藥可救對去寒姐姐來說根本不算什麼。
姜去寒又道:「可是我診斷有誤?」
姜去寒的態度實在是高傲,杜衡若沒覺得哪裡不妥: 「病因確是如此,治法全看醫家的習慣。」語氣中儘是欽佩。
望而知之謂之神,姜去寒果然名不虛傳。
對杜衡若來說,蛇串瘡並非是什麼棘手的病症,治療方法也正如姜去寒所說兩個方子加減並佐之外敷用藥。
只是民眾將其妖魔化,而庸醫也從眾,用此病來考察一個大夫正好合適。
令杜衡若感到意外的是,姜去寒僅僅通過望診就可確定病情、病因、治法,而教她學習醫術的白石禮,終生都沒有做到。
通過考驗,姜去寒可以留在這個地方,只是營帳本就緊缺,一時間找不到空閒的床鋪供三人落腳,柴昇陽道:「與我們一同的來的還有一輛馬車,我們三人睡在馬車中就好。」
將士鬆了口氣,一臉的不好意思,「那就好那就好。」
稍作休息,第二日姜去寒就開始履行自己身為醫者的職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