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對!」
「燒了他們!」
不止上杜村的人, 剩下的四個村子裡的人也一同沖了上去。
他們和那些當官的或許沒有血海深仇, 可是放火燒山,已經切切實實損害了他們的利益!更何況,誰能保證日後死的不是他們,被焚了屍體的不是他們!
這些當官的憑什麼如此囂張!
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百姓,憑什麼要這麼對待他們!
人潮如浪般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縣衙的大門,口中不約而同地喊著前進的號子。堵在門後的衙役無力抵擋這股一道比一道猛烈的衝擊,堅持不過須臾門就坍了下來。
門的入口過於狹窄,無法讓這些人在眨眼間就擠進去。性子急的乾脆跳上了牆,翻進了縣衙內。
有些人一時間無法擠進去,也無法跳上高高的院牆,便又擰成了一股新的力量,開始撞擊著牆面,牆面也不負眾望,經過一輪一輪地撞擊之後不得不選擇了投降。
他們闖進縣衙,推翻了所有攔在身前的東西,殺了所有攔在身前的人,搶了能看見的金銀財寶和綾羅綢緞,藏身的縣令被他們尋了出來亂腳踩死。
縣衙的地方對於他們上千之眾的人來說不過是巴掌大,片刻後他們腳下踩的地方就成了廢墟,沒有搶到東西的人衝著搶到東西的人撲了上去,撕咬纏打,為爭一件東西你死我活,完全忘記了來這裡的初衷。
一時間,慘叫聲、求饒聲、咒罵聲、哭泣聲連成一片,直衝天際,震薄了從山那邊好不容易飄過來的黑煙。
先殺一百人挑起部分人的憤怒,再放火燒山挑起所有人的憤怒,這個時候脾氣再好的人也會選擇爆發,從而失去理智,亂成一片,這是九湘和謝紅葉計劃中會出現的場面。
但為了防止事情沒有如她們預測那般發展,謝紅葉又命杜衡若燒了擺放在萬華觀門前的那一百具屍體,對於認為焚燒屍體等於讓一個人灰飛煙滅的百姓來說,這足以徹底摧毀他們可能存在的最後一絲理智。
縣衙內的場景已經不是亂糟糟三個字可以輕易概括的,九湘將視線從一塊被爭搶的帶血布料上收回,落到了謝紅葉身上,幽暗的雙眼中帶著戲謔:「謝寨主如果後悔的話,現在已經來不及了。」
只要這群失去理智的人動手殺死了官府的人,這意味著這一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沒有回頭路可以走,包括謝紅葉在內。
她們只能一條路走到死。
「怎麼可能?」謝紅葉輕笑道。
她從桌邊站起身,負手走到窗邊,垂目看著縣衙裡面發生的亂象,觸及廢墟上的暗紅色和嗅到空中傳來的腥甜味兒時,她眼中看不出半點悲傷,只有和遠處山火一樣熊熊燃燒著的野心。
「他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有些久了,該進行下一步了。」
僅僅是眼前這些,還不夠。
謝紅葉要讓這些人無法再留在這個地方,徹底斷了這些人的後路,她要讓這些人不得不跟隨她的腳步,聽從她的調遣和命令。
謝紅葉的手伸出窗外做了個手勢,很快就有人出了鎮子,騎馬奔向另一個地方,那裡駐紮著朝廷派來剿匪的軍隊。
縣衙是什麼樣的一副慘狀,這些百姓做了什麼事情,也該派人知會知會他們。
哪裡有任由百姓作亂的道理?
山火突然燒了起來,最六神無主的就是這些朝廷的駐軍,朝廷親封的蕩寇中侍郎被可惡的謝紅葉捉去山上,至今不知生死,關於他的消息就只有一封書信。
矮蕩寇中侍郎一頭的將軍不願尋找,他沉沉地看著頭頂不斷飛過的黑煙。
這山火之盛,範圍之廣,足以消滅在這山林間存在的所有活物,藏身此間的土匪自然不會例外,他們此行剿匪的目的已經達成。
待山火勢去,他們就可以動身回京。無人壓他一頭,他可以將功勞全都攔在自己身上。
前途一片大好,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山上尋一個早晚會死的人?
然而他前腳剛下了主意,後腳一道聲音就傳了過來:「將軍大人救命啊!」
只見來者是一個小廝:「我是縣令大人派過來的,懇求將軍大人出兵相助,解救我們大人於危難之間。」
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
「今日午後,有一群刁民聚集在了縣衙之外,說是縣令大人在昨晚命衙役殺了一百餘人,要來討一個說法;還說山火是縣令大人命人放的,要求縣令大人賠償他們的損失。」
那小廝憤憤不平:「這群刁民以往也用相同理由這麼鬧過一次,從縣令大人那順走了不少好處。他們如今捲土重來,無非也是為了謀取好處,但這一次縣令大人不願順著他們。聽說將軍大人武功蓋世,就命小人來懇請大人出兵,懲治那幫刁民。」
說話的人頭低了下去,一雙滑溜溜的眼睛機警地四處亂轉著,似是引誘般說道:「我們縣令大人還說,這群刁民和山上那些土匪是勾結在一起的。」
最後一句話聲音很輕,落在這個將軍心底時卻猶如千斤重的石子落水,激起的名為興奮的水花差點將他整個人淹沒。
刁民?土匪?
他強壓下不自覺顫慄著的雙手:「你回去告訴你們縣令,就說本將軍隨後就到。」
土匪和百姓勾結,這是一個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!
觀音上的土匪撐死不過二百人,其它山頭的土匪加起來最多也不過一千人,朝中以往也不是沒有人剿過一千人的土匪窩,這已經算不上稀奇。
若是這些刁民全都是土匪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