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們開始渾身戰慄,目光紛紛看過來,驚懼又遲疑。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惡意,像瀕臨死亡的野獸,盯得他渾身發冷。
旋即,一聲又一聲的指認傳來,嘶啞低沉。
「是他……」
「是他,他就是段將軍的兒子。」
寒意如觸手一般爬上他的背脊,涼滑濕膩,令他不住地發抖。
好冷。
戰場上與敵人廝殺的時候,這些人沒有懼怕過;墨城斷糧斷水的時候,這些人沒有抱怨過;父親母親自殺救城的時候,這些人因為劫後餘生,感激流涕。
為何如今變成了這樣?
好冷。
「駙馬,在想什麼?」
驀然被她的聲音拉扯,他從回憶中緩過神來,額上微涼,似乎是剛從什麼深淵裡掙脫出來。
他垂眸一看,她正擔憂地凝起眸光,費勁兒搖著他的手。
「沒什麼,」他整個人的氣息變得柔和,反握住她的指尖,「微不足道的事,不值一提。」
「可是你的目光,變得好嚇人。」她斜趴在自己胳膊上,露出小鹿般的眸子,水汪汪地盯著他。
他被她盯得好不自在,情不自禁地伸手去,想揉一揉那兩汪秋水。手附在她眼睛上方,又被她驚異的眼神看得怕了,急忙改成揉鬢髮。
「幹什麼呢……」她回過神來,開始扒拉他不安分的手。
興許是怕惹惱了她,段清州便知趣地將手收回來,尷尬地清清嗓子,正色道:「今日請公主來,是有正事要說。」
「嗯。」她一副早就猜到的神情,不疾不徐地坐直了身子。
「西南軍餉貪墨案平反了,大理寺順著線索查,已經拘了戶部和兵部的幾個要員,」他故意隱去了曹子戚的名字,「長年私吞的軍餉和軍需,被用到了不在冊的軍隊上。現如今,所有的矛頭直指西南軍的統帥安王……」
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,語氣嚴肅道:「安王,一直在蓄養私兵。」
雖然已經預料到一些細枝末節,但聽了這話,她還是忍不住心驚:「父皇知道嗎?」
他點點頭:「已經密鄒陛下。」
「那……父皇可有決斷?」
蓄養私兵,再加上移花接木隱藏親兒子,這是要造反的節奏啊!
他沒回答,只剩斂眸道:「安王收到風聲,已連夜潛逃至西南,看來會提前起兵。」
啊,怎麼能讓他跑了呢,還逃去了自己的大本營,城防軍是吃白飯的?
「之前葛家的『反詩案』公主還記得麼?其實也是安王的手筆,目的就是逼我慌亂中起事,他再領著西南軍剿滅我,趁機吞併葛叔叔的兵權,一家獨大。」
嚴晚螢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:「駙馬,你早就知道他會造反,對不對?那為什麼沒有盯住他。」
還是有戰禍……
她做了這麼多,段清州也幫著匡扶太子、剷除奸佞,最後的最後,還是避免不了亡國的亂局嗎?
想到譚榮瑾的努力和力挽狂瀾,都沒能改變國公府、段府雙雙沒落的結局,她的心就止不住地慌亂,坐立不安。
「公主,你家駙馬又不是天上的神君,無所不能,」段清州苦笑著嘆氣,「任我再有能耐,也輕易盯不住一個大權在握、籌謀大事二十餘年的王爺。」
「可是,駙馬在這個節骨眼下起底貪墨案,又在祭天時炸了皇陵,不就是雙管齊下,想逼安王提前露出馬腳麼?」
既然早有準備,為何會臨到頭來丟了捕獸夾中的獵物?
段清州眸中黯然:「本來算無遺漏。只可惜,我沒料到他會撇下安王妃做誘餌,自己金蟬脫殼。」
那個標榜自己愛妻如命的當代好男人,現在,終究是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難得蓋了。
真是諷刺,無論哪個時代都有這樣的羊糞蛋子,只有表面光滑,內里惡臭不堪。
草包太子嚴承宗好歹還能為了女人跟金皇后對著幹,這個狗屁安王真是連渣滓都不如了。
「還怨我麼?」段清州牽了牽她的衣袖,小聲問。
「……」她沉默半晌,像一隻不安的兔子,紅著眼睛道,「對不起,我太急了。」
「嗯。」他輕聲應著,往這邊靠了靠,順便為她擋住了從窗欞里吹入的瑟瑟秋風。
身上的餘溫傳了過來,淡淡的,令她心安。
「公主,」他柔著嗓音輕喚,像是說得重了,會把她吹跑,「我要走了。」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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