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楊姑娘?你來了。」謝准發現是她,抹了眼淚慌忙起身,又把破草帽扣在腦袋上帽檐拉低,企圖遮蓋自己的狼狽。他吸著鼻子道:「楊姑娘,我先不跟你說了,我去練習閉氣去了。」說完轉身就跑。
葉府牆外有一排大水缸,各個裝滿了水是平日裡澆菜園子用的,謝准就近跳進去任水沒頂,說是練習閉氣,更多的卻是不願意讓楊水琴看見他的眼淚罷了。
楊水琴搖了搖頭,喃喃道:「傻子,你這樣練到死,也是沒用的。」
可是他只會這個,除了這個,他再也想不出任何事能讓他看上去,似乎是個水系的修士了。
謝准等楊水琴轉身回了府,才嘩啦一聲脫離水面,水流順著頭髮向下淌,刷過瘦臉,衣袍盡透,活像一隻落湯雞。路上的小童桀桀咯咯地指著他笑:「看那傻子,又在蹲水缸了!」
傻子?謝准愣了愣,什麼時候開始周圍的人都將他視為傻子了?
他低頭瞧著水波裡面映出來的自己,形容枯槁、眼窩深陷、滿臉晦氣,哪還有一點青年人的意氣風發?他放目四外,看見好多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兒都成家立業,兒女繞膝,只有他還像個無根的浮萍隨風漂泊。
頭上沒有片瓦遮身,腳下沒有寸土立足。
偌大一個江州城,卻沒有自己的立錐之地。
堂堂七尺男兒,還要靠老父將養。
謝玉越來越老了,也越來越不敢違逆他,每天還是擺攤賣貨,只是不再遠行,掙來的錢全用來餬口尚不足以解決溫飽,但仍是願將自己能夠掙來的最好的東西全都給謝准留著。
謝准回家時,看見謝玉正在眯縫著眼睛,給他那身洗到褪色的衣服上面打補丁。
謝准嘆息一聲,日子原本可以不這樣的!都是想當水系修士又一直當不成,才把他和家人全都害成了這樣!
可是他紅著眼睛思慮一夜,他現在要放棄嗎?
他不是不可以去打雜、賣力將養老父,只是他……他實在是放不下啊!
如果一輩子渾渾噩噩,從來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條路也就罷了,既然知道了,他如果走不上去,寧可絕後寧可死不復生,也絕對不能、不想再去尋找別的路走了。
哪怕這是一條死路,他也只要這條死路,他必須一條路走到死、走到黑!
為了走上這條路,他寧願堵上他僅有的一切,否則,他不甘心!
天色微明時,重拾決心的謝准跪在謝玉身邊,無聲地磕頭,打算悄然而去。
哪知道他還不等推開房門,就聽見謝玉蒼老的聲音說:「啊准,鍋里有飯,你吃飽了再去練功啊。」
謝准霎時滿面淒楚,淚濕眼眶!他知道街坊鄰居愛攀比,每每諷刺謝玉生了個好大的兒子沒出息的時候,謝玉都會臉紅脖子粗地跟他們反駁:我兒子是要當修士的人,他比你們加一起還有出息呢!
可是一晃經年,他還是沒有讓父親享上一點福,他不知道自己付出的所有究竟是不是只有痴人才說夢,是不是只能感動自己,永遠不可能感動別人,感動上天?
這件事情到底還能不能有結果,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有結果?
謝准不知道,也沒有人能給他一個答案。
但即便這樣,他還是習慣性地狠了狠心,推門而去。這一路走來,他看見那麼多起早貪黑的粥粥百姓,謝準的心意又一點點扭轉過來:如果不能成為修士,謝家至他而絕,其實也沒什麼不好。
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後代去過這種生活,這種他們謝家祖祖輩輩已經過了幾輩子的生活!必須要有一個勇敢的人豁出一切,打破這糟心的一切,跳出這受詛遭咒的命運!一切苦難源於無能,有了本事才有一切。
爹爹的恩情,只有等孩兒做成了修士才能報答!
至此,謝準的人生已經沒有別的目標、別的意義。他整顆心,整個人,都只為一件事活著:這輩子,一定要成為水系的修士。
消失了一天,楊水琴看見他,上下打量一番問道:「還以為你開竅了,再也不來了。」
謝准正色道:「我正是因為開竅了,才非來不可。」
楊水琴嘆息一聲,從香囊里掏出來一份手抄的水繫心經,紙張褶皺,字跡潦草,顯然是倉促之間匆忙抄錄下來的。楊水琴連帶著香囊慌忙塞在他手裡,叮囑道:「這是院裡小公子們入門學的課,你若能無師自通,說明你是這塊料子,若是看不懂,你就趁早放棄吧。」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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