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左手上還帶著那塊破碎的表,睡衣是好幾天沒洗過的警服內襯,右手打著石膏動也不能動。
可她目光卻無比柔軟。
月光也抵擋不住她的柔軟。
「應激了嗎?」她在如此環境之下,語氣放到最輕,甚至我不努力都聽不清她的話。
「嗯。」我乖巧地點頭。
心頭一塊大石頭就像是被人卸了力氣,一下子沉入湖底。
不知是從何而湧起的委屈感,被浪花濺起四方。
「害怕了?」陳墨把頭湊到我面前,仔細端詳著我的眼睛。
或許是害怕記憶里的血肉模糊的臉。
但又或是害怕自己沒法追尋記憶。就算是舊時那些快樂的時光,都連那聲槍響,一同覆滅了。
我搖搖頭,扭開頭抬手將快要掉出來的淚擦掉。
陳墨可能是從我的行為中分析出了我的問題,她沒有再逼迫問下去,她就是和我對面坐著,盯著我看了很久。
「睡覺吧。」陳墨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,隨後給我掀開被子,給我使了個眼神,讓我躺下去。
「你….」
只要是想起過去,腦袋就又開始渾噩。
「我們小時候是不是…..」腦袋裡的一點點記憶,就像是牆縫被水泥糊住,剩下的一個詞都吐不出來。
「是,見過。」陳墨低頭,回答的直接。
她的一秒都沒有停留,讓我說不出話來。
我只能被迫抬頭看著她的臉,想從這臉中找出點什麼記憶痕跡來。
可看了許久,腦袋裡還是什麼都沒有。
我們以前見過。
是在哪裡見過?
「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。」陳墨抬手拍拍我的枕頭,示意讓我抓緊時間躺下,「那些事無關重要。」
可我此刻腦袋裡風起雲湧,根本沒法睡的著。
「我們..」我還想再問兩句,卻被陳墨打斷。
「我們的交集不重要,重要的是現在你不睡覺,到底要幹嘛?」陳墨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,雖沒有以前那種冰冷感,但也不似剛剛那般溫柔。
…..
又凶人。
不問就不問。
我用力拍了拍枕頭,整個人墜進床里,將頭埋進枕頭裡,用力翻身想用身體表達我此刻的不滿。
「林冰。」
「幹嘛。」我還在生氣。
陳墨晾了我半天沒說話。
等了半天,她還是什麼都沒說。
我等的有點煩了,眼睛閉上,呼吸開始變得緩慢起來,喃聲又問了一句:「你叫我幹嘛?」
陳墨還是沒回我,直到我又被困意席捲,大腦開始被夢境抽離。
「我喜歡你。」
這句話聲音很輕飄飄,不知道是真是假,不只是虛是實。
我甚至沒有睜開已經閉上的眼睛,甚至都沒有在探尋說話的人是誰。
睜開眼睛時,那句話還迴蕩在我的腦袋裡,但旁邊原本應該躺著的人卻不見了。
我看著空蕩的床鋪愣了幾秒,隨後穿上衣服,走出房門。
在走廊盡頭看見躲在安全門後抽菸的陳墨。
她聽見腳步聲,快速扔掉菸頭,下意識地將手摸在自己腰間。
可腰間沒有配槍,只有我們警隊自己配的警用藥水。
謹慎又緊張。
陳墨見到是我,聳起的肩膀放鬆了下去,整個的人依靠在牆上,「醒了?」
「你今天醒的很早。」我說話的語氣放低,和以前不同。
「沒睡過。」陳墨打了哈欠,笑笑,「去吃飯吧。」
我們誰沒開口說昨晚發生的一切。
這樣最好。
今天陳墨沒在餐廳聊工作,快速吃了飯人就閃了。
孫濤看著人離去的背影,叼著筷子盯著我看了半天,「昨天監獄沒進度?」
我沒抬頭,「挺好的。」
「那陳隊這是怎麼了?」王安推了推眼睛,「工作狂,不狂了。」
「我也吃好了。」我快速將牛奶炫進肚子裡,撂下筷子跟著陳墨背影走了出去。
可能是今早那根被我打擾的斷頭煙沒抽完,陳墨又躲進吸菸區了。
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信息。
陳局今早發來的,我吃飯前就收到了,但一直沒回。
「宿舍安排好了,出差回來可以回局裡住了。」
我看了一眼手機屏幕,又瞅了眼遠處抽菸的陳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