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其實把這盆仙人掌給誰我也想了好久, 因為感覺萬一不小心扎到誰都不太好。」林染略帶狡黠地眨眨眼, 「不過我最後覺得如果是裴知聿那傢伙就還好, 畢竟他臉皮比較厚, 就算扎到了應該關係也不大。」
「……」
見一早臉上就陰雲密布的遲野終於被自己逗樂了,嘴角染了點笑意,林染笑道:
「遲老師,你笑起來這麼好看,以後有機會也要多笑笑。」
「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但我還是希望你心情能好一點。」
「我之前一直覺得您看著就像神仙一樣無所不能無堅不摧,很敬佩您甚至以您作為今後從業的榜樣……但我現在覺得無論如何我們每個人終究都是肉體凡胎,總會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地方,凡事都要求盡善盡美反而會讓自己活得很痛苦。」
林染嫣然一笑,神色燦爛而真誠。
「所以我希望您不管是手術也好,平常生活也罷,壓力別那麼大,畢竟不傷害原則也包括我們醫護工作者自己啊。」
「嗯。」
沉默片刻,遲野抬眸。
「我會的,謝謝。」
*
聽神經瘤切除術屬於四級手術,是神經外科最高難度級別的手術,這也是遲野第一次擔任如此高難度手術的一助。
最後的器械清點完畢,二助三助、麻醉師、器械護士和巡迴護士都準備就位。
見遲野緊盯著巡迴護士把器械點了一遍又一遍,又對著術前影像翻來覆去地看,周鴻卓上前。
「小遲,緊張了?」
「沒有。」
「你這小子可真是……在老師面前還逞什麼強呢?」
周鴻卓有些無奈地搖搖頭,注視著面前年輕有為的學生。
「過剛者易折,善柔者不敗。你這孩子真是什麼都好,就是性子太過要強,這可不是件好事,讓我有時候也替你的未來擔心。」
「做大手術前緊張是在正常不過的,畢竟每場手術我們手上都掌握著患者接下來的生活質量,甚至生死,做醫生的要是連生命都不敬畏了,那才是錯誤的開始。」
「我之前說過沒有太多理論知識能交給你的,老師能做的,就是在我的有生之年——或者說在職期間,儘可能多的帶你做各種各樣的的手術,這樣等你以後獨當一面的時候,不至於手足無措。」
「謝謝主任,我會記住您的教誨。」
「哈哈……小遲啊,我這麼一說是不是反而搞得你更緊張了。」
見遲野神色更加凝重,周鴻卓無奈笑笑,隨即正色。
「好了,巡迴護士在等著了,去穿手術隔離衣鋪孔巾吧。」
患者是名四十歲剛出頭的男性,考慮到他尚且年輕,並且聽功能和面神經功能較好,純音聽閾和語言辨別率都高於50%,所以選擇經枕下乙狀竇後入路進行手術,儘可能地遠離中、內耳結構,留存聽力。
消毒準備完畢,站在光學顯微鏡前,周鴻卓拿起手術刀,在乳突後緣作出垂直切口。切口深入肌肉及骨膜下,暴露上下項韌帶,爾後用剝離子小心地向切口兩側剝離,逐漸顯露出枕骨。
周鴻卓:「注意止血,保持術野清晰。」
遲野拿著雙極電凝和生理鹽水:「好。」
「小遲啊。」
「主任。」
「你看這個硬腦膜的張力怎麼樣?我們要不要先釋放一些腦脊液來減壓。」周鴻卓問。
仔細觀察後,遲野道:「張力適中,周主任。我認為可以直接切開硬腦膜。」
「嗯,你來操作電鑽,在乙狀竇後作一個直徑3cm左右的的圓形骨槽。」
接過電鑽,遲野按指示制出圓形骨槽,周鴻卓取下槽內的游離骨片,讓助手浸入生理鹽水內保存待後期回填。
「好,現在用咬骨鉗將槽邊修平,形成圓形骨窗,然後在窗內作T形切口。」
遲野依言照做,翻起腦膜瓣縫於窗邊肌肉,並用拉鉤牽拉開硬腦膜跟軟組織,暴露出腦橋小腦三角池。周鴻卓適時讓護士滴入250毫升20%的甘露醇,同時取鹽水棉片貼於小腦。
用腦板將小腦輕輕牽引開,周鴻卓覆蓋上一層薄膜來保護小腦,減少出血或水腫。
顯微鏡下,遲野先用吸引器外溢的腦脊液吸去,爾後用雙極電凝鑷分離周圍的蛛網膜,辨認清腫瘤與神經界面後,周鴻卓開始剝離瘤體。
「……」
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輕微震顫了一下,周鴻卓突然停下了動作,看向遲野。
「你來。」
見遲野滿臉驚詫,眉頭緊鎖第一次逡巡著沒有上前,周鴻卓寬慰笑笑:
「放心吧,老師剛剛看過了,患者的腫瘤只有不到一個厘米,並且瘤體與周圍組織粘連不多,也無腦幹粘連,能夠直接在蛛網膜和腫瘤包膜之間進行分離,不需要切開包膜作膜內切除,這對你來說不算難事。」
「老師相信你,你難道對自己沒有信心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