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衝動。」連奕說,「是緬獨立州過來的人,什麼目的我還不清楚,但能滲透到這裡來,肯定有內鬼。」
「所以你打爆了他的眼球?」
「慘烈一點,才能引起重視。」
江遂靜了靜,覺得這話說得沒錯。
「案件重啟之後,三到六個月能正式結案。這段時間我有些事要做,你自己小心應對。」
連奕瞭然,說了一個字:「宋?」
江遂嘴角下壓,眼中閃過一絲寒意,沒否認。
連奕案重啟引發的震動未過,一名殘疾退伍軍人實名舉報宋舜和的消息又在軍部掀起波瀾。隨後特別調查科介入,當年的利嶺行動再次被提起,很多未知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,一時間輿論沸反盈天。
關於雲仲讓六人小組在執行任務中死亡一案被重提,但由於久遠,關鍵證據已被銷毀,相關涉案人員也大多不願配合,導致調查進展十分緩慢。在此期間,江遂陪雲行去了幾次特別調查科,提供了他從夏顏那裡得到的重要線索——包括宋舜和當年強迫夏顏結婚的具體手段和相關細節。
夏顏因為受到良好的醫療照顧,已於一個月前甦醒。母子連心,她仿佛感應到雲行已經逃出宋家,醒來後便通過醫護人員聯繫外界。醫護當時是和連奕直接對接的,也留了江遂為第二聯繫人,聯繫不到連奕之後便找到江遂。
雲行得知媽媽醒來,沉積已久的痛苦頃刻間散去一半,但他現在還不能接夏顏回來,也不能去看夏顏,母子兩人只能通過視頻見面。
這已經很好了。
夏顏通過鏡頭慢慢講述了她和宋舜和之間一些不為人知的細節,雲行聽著,頭一次真實感受到夏顏為了讓幼子健康地生活下去付出了什麼。他當著媽媽的面沒哭,事後卻幾晚睡不著,江遂也不多話,只是安靜陪著。
儘管調查進展緩慢,宋家依然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。
宋舜和已死,宋明之作為其直系親屬自然成為重點調查對象。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媒體高度關注,出入場所時常遭遇記者圍追堵截。宋明之堅稱其父清白,否認利嶺行動中存在人為災難。針對關鍵證人周奇,宋家律師團提出質疑,並提供了大量證據表明其因經濟拮据而存在作偽證動機。
首次面證會上,宋明之發現現場僅有周奇一名證人後,立即提出無限期休會申請。他強硬要求,除非雲行作為雲仲讓直系親屬及部分證據的提供者出席作證,否則作為被調查方,他有權拒絕配合後續程序。
面對宋家律師團的程序性質疑,軍部也得按規定來,但江遂堅決不同意將雲行推到人前,更不同意他和宋明之當面對質。
導致首次面證會無效。
第二次面證會時隔一周後,在軍事法庭再次秘密召開。厚重的橡木門緩緩閉合,將外界完全隔絕。高聳的天花板下,兩側軍旗低垂。
宋明之身著筆挺的深色西裝,指尖在桌面上規律地敲擊著。當雲行與周奇在引領下入場時,他的手指停住,瞳孔微微收縮。
雲行頭髮剪短了,露出漂亮的五官輪廓,臉上長了點肉,一雙桃花眼冷冷清清看人的時候也顯得多情。他緩步走來,再不是躺在手術床上孱弱的omega,一身黑色襯衣西褲,更襯得身姿挺拔,舉止間帶著鋒利之色。
他還是那麼耀眼,總能在人群中第一眼被看到。
宋明之眼神灼灼地盯著人。他不知道雲行是怎麼勸說江遂同意的,但云行既然能來,那應該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。
宋明之突然輕笑一聲,目光越過雲行,挑釁般地看向坐在旁聽席上的江遂。
江遂面無表情地回看他,不比看一件死物有多少情緒。
雲行在對面坐下,正式面證還有幾分鐘。
「好久不見。」宋明之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親昵,倒真像哥哥關心弟弟一樣,「最近怎麼樣?睡得好不好?」
雲行的頸側動脈明顯跳動了一下。他偏過頭,本能地迴避了宋明之的視線。
然而下一秒,他已將頭轉回來,直視著宋明之的眼睛。
——雲行最終說服了江遂,因為父親和戰友的血債必須要清償,而直面宋明之也是他必須要跨過的一道坎。
儘管在江遂的陪伴下,他的身心狀況已日漸好轉,那種被珍視與保護的安全感讓他逐漸找回自我。但宋明之在他成長過程中施加的精神威壓,以及那半年非人的折磨虐待,早已在他心底烙下難以磨滅的創傷印記。這種傷害形成的思維慣性,就像一道無形的枷鎖,讓他喘不上氣來。
雲行比誰都清楚,這一關只能由他自己來過。
江遂再強大的保護,也無法替他完成這場靈魂的。唯有挺直脊背站在宋明之面前,直視那雙曾讓他戰慄的眼睛,才能真正擊碎心底的惡魔。
「我始終不明白,」宋明之突然前傾身體,壓低聲音,「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,為什麼偏偏選擇最難的路,一個誘進型Omega,真的承受得起自由的代價嗎?」
「那你呢?」雲行的聲音很輕,卻像刀鋒般銳利,「聽說你現在需要靠藥物才能入睡,宋家出了這麼多醜聞,你也很難熬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