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都知道,今天難以再往前一步。可江遂不甘心,還剩兩公里,他就能帶著夏顏離開。他知道夏顏的擔憂,可他想要試一試。
衝過去!江家人未必敢真的開槍。
可就在這時,夏顏突然打開了車門。
瞬間,夜風裹挾著硝煙味撲面而來。她扶著座椅靠背,是一個往下走的姿態。江遂轉身拉住她手腕,低聲制止:「夏姨!」
夏顏一頓,看向江遂的眼中含著淚光,卻也決絕:「不用管我了,你帶泛泛走,越遠越好。」
江遂抓著她手腕不肯撒手,眼中翻湧著滔天怒火與不甘。但當他看到遠處狙擊鏡的反光,和已經瞄準夏顏的槍口時,手指終於一點點鬆開。
——那是宋家的狙擊手,明晃晃地站在不遠處,提醒江遂,如果一意孤行,那麼死的會是夏顏。
滅口夏顏是會給宋家帶來損失,但相比太多秘密流出,前者無疑是取其輕的選擇。
夏顏下車的同時,江遂從駕駛座上也下來。他扶了一把夏顏,面無表情地對著鬚髮皆張的江仁謙和宋舜和。
「院子裡太悶了,正好這孩子過來,我讓他帶我出來吹吹風。」夏顏表情恬淡,仿佛真的是出來兜風的,她一隻手搭在江遂曲起的手臂上,輕輕捋一捋頭髮,看著宋舜和,語氣不緊不慢,「舜和,你來得正好,我有點累,你帶我回去吧。」
宋舜和面色如鐵,但既然夏顏給了台階,他便沒有翻臉的必要。
——今晚這件事傳出去對宋家不利,現在正是宋明之競選商會會長的緊要關頭,軍用物資那條生產線還靠著江家的關係斡旋,況且自己妹妹還是江憲的老婆,無論從哪一點看,今天這齣鬧劇,他只能息事寧人。
這個臉,至少現在還不是翻的時候。
宋舜和眼底鬱氣濃重,冷哼一聲:「夏顏,以後兜風別跑這麼遠,要是出點事,江家不好看,宋家的臉也沒處擱。」
話是說給夏顏聽的,視線卻是落在江遂臉上。
最近宋家接二連三鬧亂子,這其中有多少江遂的手筆,宋舜和門兒清。他不再久留,抬手將夏顏攬過來,臨走前看都不看江仁謙,徑直上了車。
宋家車隊離開了,江遂站在原地,手臂上還殘留著夏顏的溫度,耳邊夏顏的話有種冷靜的絕望,讓他心臟發緊。
「療養區自建成四十年來頭一遭遇襲,你真是好樣的!」
江仁謙拿手杖點著江遂,最生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,江遂自從上次在家裡當著他的面斷了別人的手,江仁謙就知道江家已經徹底管不住這個人。
還有很多話想要斥責、質問,但江仁謙決定不費力氣了。他盯著江遂的臉看了幾秒鐘,發現江遂一點也沒有後悔或者後怕的情緒,便決定不再浪費時間,轉身上車,帶著人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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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延時20分鐘,這時候,江遂理應帶著夏顏乘飛機在碼頭降落。雲行握著手機,等電話的一分一秒拉得無限長,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。
旋翼嗡鳴聲由遠及近,雲行衝到停機坪,眼巴巴看著飛機降落,又眼巴巴看著只有江遂和連奕下來。
他捂住臉,冷靜片刻,然後用力搓了搓眼周,快步迎向江遂。
「有沒有受傷?」
「對不起。」
兩人同時說。
江遂搖搖頭,身上瀰漫著嗆人的硝煙味,上衣袖子裂開,臉上有灰塵。他好像難以面對雲行的期盼落空,這讓他痛苦不堪:「對不起,我沒把夏姨帶出來。」
雲行微仰著頭,溫熱的手掌捧住他的下巴,抿了抿唇,明明快要哭出來了,卻還是笑著安慰人:「我知道的,不可能那麼容易的,你已經盡力了,不要難過,我們再想別的辦法……總會有辦法的。」
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,連奕開了車過來,三人上了車,往江遂的公寓駛去。
路上,江遂把事情復盤一遍,方才他接到僱傭兵隊長昂山的消息,幾人均已安全撤退,現場沒留下痕跡,無論僱傭兵還是宋家人,都未出現傷亡。
說到這裡,大家都陷入沉默。他們都明白,這次行動失敗,是因為走漏了消息。但就像江遂說的,只有他們三人知道計劃。
從僱傭兵能順利離開這點看,江家得到的消息並不全面。泄露消息出去的人,並沒有讓江家在療養區截停江遂,宋家事先也毫不知情,那麼對方的目標便不是夏顏,而是要坐實江遂將夏顏帶走的罪名。
但對方顯然並沒有完全摸清江遂帶走夏顏之後的脫身計劃——沒有痕跡也沒有傷亡,若是將來問罪,江遂便有把握把自己摘出來,就算摘不乾淨,也到不了傷筋動骨的地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