應飛商見朝見雪笑容未變,適才鬆了一口氣,鄭重開口道:「流徴向來魯莽,但確實是我的本意。我不知你還願不願意回夢蝶莊,請你來是想對你說,夢蝶莊隨時歡迎你回來,這裡是你的家。」
她擔憂朝見雪會因為從前的齟齬拒絕她,因此有點緊張。
朝見雪卻淡然笑了笑,眉目疏朗,語氣柔和:「既然是家宴嘛,沒必要這麼客氣,應蝶莊我不回,但我是你們的表哥沒錯,表妹。」
即使從前多有誤會與偏見,總會有新的血脈掌握權力,打破固有的一切。
朝見雪現在也願意擁抱一切,他血脈中相系的親緣,上輩子,和這輩子都從未體驗過的熱鬧……實在是……
有點吵……
喝了幾杯果子汁,應氏幾個孩子都開始釋放本性,滿屋子跑;應流徴拉著朝見雪哭,說自己以前看見他,真的以為看見了自己的真命道侶,他的夢碎了;應飛商則拉應流徴,讓他收斂一點,長這麼大還哭成何體統……
朝見雪第一次應對這樣的喧鬧,著實無所適從,只能微笑著回答趴在自己膝蓋上的小孩各種問題,比如妖域長什麼樣,伏魔關長什麼樣,他們是怎麼制服大魔的等等。
看應飛商在這一大家族中從容應對的樣子,朝見雪真心嘆服,她真是做家主的料。
這麼一折騰下來,竟然比在玉惟洞府外守陣還要疲憊。
朝見雪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應飛商特意準備的房間,隔窗就可以看見冬園景象。
他拿出珍珠,燭火中竟映出一圈奪目的光彩。
朝見雪想,應弦歌應該很高興。
累則累矣,他也很高興。
一夜無夢沉酣。
第二日,朝見雪早早就醒了。他沉重地想了想,覺得還是不擅長應對嘰嘰喳喳的小孩子,於是留下一張字條給應飛商,自己一個人遁走。
「啊哈,原來還捨得回來。」青荼柳一看見他就開始揶揄,「我以為妖君不回來了,在無為宗樂不思蜀。」
朝見雪心虛地想起來,這些時日他都沒有與青荼柳傳音,確實是忽視了自己的本職。
他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對青荼柳說了,後者意外道:「原來還有這麼一遭,現在怎麼樣了?」
「等著吧。」朝見雪坐下,斟茶展眉道,「等玉惟出關,我要和他正式結成道侶。」
青荼柳噴了:「你確定就是他了?」他們妖族可沒有什麼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規矩,待在一起膩了就換是常有的事。
「你可想清楚,結成道侶的結緣禮一過,就是把一半修為抵出去了,這可是很嚴重的事情!」
朝見雪卻不在乎:「抵出去就抵出去吧,大不了從頭修行。更何況,我相信他,他也相信我,在我有限的人生里,我願意給出承諾。」
因為明日無常,今日盡歡就好!
青荼柳知他心意已決,只好說:「好吧,你喜歡他,他也喜歡你,這就好。不過……」
他眼睛一轉,神態些許不自然:「你以後,還想做回人嗎?」
「嗯?」已經經歷了這麼多,朝見雪覺得他的問題有點好笑。
青荼柳避開他的視線,怎麼看怎麼有貓膩:「那個……洗骨,還在你身邊嗎?」
朝見雪瞭然:「早在我當初落水的時候就不見了。我不想變成人啊,誰說我要做回人了?我覺得做半妖挺好的,真的。」
是他生來擁有的,就是很好。
「哦……」青荼柳鬆了一口氣的模樣,猶豫再三,還是道,「有件事,其實我一直瞞著你。」
朝見雪笑眯眯地望著他:「說。」
青荼柳長痛不如短痛,想著趁朝見雪心情好,還是一五一十地說出來:「洗骨是假的。」
「哈!」
青荼柳眼睛一閉:「當初給你的時候,我就沒想讓你能變成人,早就計劃接你回妖域,所以給你的是假的。」
朝見雪深吸一口氣,釋然了。
「真的洗骨還在賭坊寶庫中?」
青荼柳點頭。
「怪不得……」朝見雪無語地搖搖頭,「怪不得每次我要去寶庫看看,你都攔著我,原來是怕被我發現…… 你真是…… 」
青荼柳賤兮兮地腆著臉湊上來:「妖君不會怪我吧…… 」
朝見雪本來是釋然的,但看著他做作的模樣,拳頭是有點癢了。
他不語,只「呵呵」了兩聲。
青荼柳發覺此事可以揭過,嘴巴一咧,又毫無分寸地問:「我還有個問題,妖君你,究竟是上面,還是下面那個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