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見雪揚起一個真心的笑容:「好,比在無為宗好,父親不用擔心。」
棲山看著他,堅毅的面龐上俱是柔軟:「那就好。」
他再問了朝見雪一些修行上的事,言語關切,完全沒有責怪他的意思,又問他需不需要什麼東西,他都給他送來。
朝見雪鼻頭髮酸,說:「我什麼都不缺,真的,我現在過得很好。」
棲山同樣遠望山林,和藹道:「我沒有想到它會做到這一步。」
朝見雪沒明白他的意思,棲山讓他坐下,自言自語說起一段往事。
那是人界的小千年前。
棲山與應氏長女,少家主應弦歌一同遊歷在人界群山之中。
山林寂寂,本在相伴看山水,忽聞林中傳來一聲唧唧哼哼的叫喚。
棲山身為無為宗首席,自是一下子就聽出這是妖的聲音,二人尋聲探去,在茂密的林葉中,發現一隻鹿妖。
鹿妖顯然出世不過幾日,但已經有了靈智,發出似人一般的呼救之聲。
這等天資聰穎的妖怪,留著會是一個禍患,棲山當即要念訣斬殺,應弦歌卻按下他的手。
鹿妖通身的氣息太純真,眼睛裡的皎潔甚至亮過玄真界尋常孩童。
它腿部被山中獵人射中,箭頭留在皮肉里,這才發出呼痛的嚶嚶叫喚。
棲山一看應弦歌動作就知道她要做什麼,無奈道:「我知你心善,可妖留在人界並非好事,何況它生來妖氣強盛。」
應弦歌卻說:「我總以為不該將妖看得如此不堪,它並未做過錯事,身上一絲濁氣也無,比許多人都要純淨。」
她堅持的事,棲山一向難以扭轉她的想法,二人年少相識,棲山對她的脾氣再了解不過。
他只好妥協道:「好吧,你若想救,便救吧。」
應弦歌將鹿妖腿上的傷口清理乾淨了,放它回到山林。
棲山說:「過明年再來看,若它有異樣,我依舊會殺了它。」
應弦歌笑眯眯說:「那要不要打個賭?」
棲山也笑:「行啊,你想賭什麼?」
「我若贏了,你就不准攔我去妖域!」
棲山皺眉:「不行。」
應弦歌蹙眉說:「我將你視作朋友才這麼說的,若是別人,我才不管旁人如何阻攔,我自去我的。」
棲山:「……」
他知曉她所言不假。若她想去做的事,就算他阻攔也沒用,不過是在二人中爆發爭吵而已。
他妥協了。
到了第二年,二人應約回到鉅靈國前方的這片山林中。
出乎棲山意料,鹿妖居然依舊保持著那份與生俱來的純真靈氣,甚至它還記得他們,主動貼近上來,繞著應弦歌打轉。
應弦歌被逗笑,得意地對棲山炫耀自己的勝利。
鹿妖觀察上山的獵戶,已經學會了人的語言,它乖乖巧巧地叫應弦歌「仙人」,還說自己也想像他們一樣隨心所欲地來去。
棲山未來得及阻止,應弦歌已經蹲下身,對它笑盈盈地說:「既如此,你便叫我師父吧。」
二人都沒有收徒,收個徒弟並沒有什麼要緊,即便如此,收人界的小妖為徒這件事,應弦歌做的著實出格。
但應弦歌說一不二,做事隨心所欲,棲山只能替她隱瞞。
這一年,棲山陪同她留在人界,看她悉心教導鹿妖如何吐納天地靈氣,以及一些基礎的法術。
二人自然不能長久留在人界,終於到與鹿妖分別之時,鹿妖問:「師父,我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呢?」
棲山抱臂旁觀,只聽應弦歌溫柔說:「等你有一日飛升,來玄真界,就能見到我。」
「怎麼做到?」
「唔……」棲山看見應弦歌的目光向自己投過來,狡黠一笑,「等你完成了九百九十九件好事,就能來見我了。」
二人離開人界,棲山不虞道:「你沒有必要騙它。」
應弦歌道:「我沒有騙它。等它真的完成九百九十九件善事,我會帶它入玄真界。」
「先不論你能否帶它離開人界,」棲山頭疼扶額,「它完成不了你說的那個數量。」
「為何?」
棲山道:「它是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