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樓以後皆是雅間, 環境安靜雅致許多。
只要他在這裡站上須臾,就有人過來,滿臉笑容道:「這位客人想要玩些什麼呢?」
朝見雪的面容隱藏在黑紗之下,聲音也特意喑啞,粗礪中勉強可以聽出是一個青年人:「我要找洗骨。」
侍者顯然是知道這東西,嘴角的弧度沒有絲毫改變:「這樣的罕物,還請客人往上走。」
往上走?
朝金雪仰頭看,綺麗的天井裝飾五彩斑斕,圖案卻畫著一隻盤起的巨蛇的血盆大口,金色的信子似在微微顫動。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,雙腿卻像是被某種東西催促著往上走,要自己走進蛇口。
他有一瞬間的退卻,但一想到外頭的李真真和玉惟,還有自己未來的性命,還是捏緊拳頭,張開腿邁了上去。
走到最高層,侍者引他到富麗堂皇的一間屋中坐下,端來精緻的茶點:「客人來得巧,坊主今日正好在,客人要找的東西,還得問過坊主的意思,請稍作片刻。」
禮貌恭敬挑不出錯處,令朝見雪產生從地下鬼市來到了某處高檔場所的錯覺——話說回來,這裡怎麼不算是一種高檔場所?
侍者說完就退出去關上了門,空間陷入落針可聞的寂靜。
朝見雪沒有用那些所謂的茶點,站起來,順著牆慢慢走慢慢看,都是窗扉,窗扉上的雕花卻不是常見的雲啊花啊之類的東西,相反,儘是一些瞪出眼珠的骷髏。鏤空的那種,卻纖塵不染,米粒大小的眼珠子似乎還能轉動。
只是,在走到其中一面牆時,朝見雪隱隱感覺到了某種力量的波動。他俯下身,眯起眼細細打量,伸手推了推,沒有推動。
卻的確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從這面牆中傳來。
一牆之隔,侍者畢恭畢敬地呈上淨手的帕子,道:「他要的是洗骨,坊主有興趣去嗎?」
一隻手懶懶散散地擦乾淨血跡,那人渾然不感興趣,丟了帕子道:「我累了,開價五千萬吧。另外,叫他把帽子掀了,我不愛與蒙面人做交易。」
侍者已經明白,五千萬,是要這人知難而退,若是他不願意走,無論死活,坊主也全然不管。侍者的信子從嘴中吐出,露出一排森白的尖銳牙齒:「是。」
沒等朝見雪把那面奇怪的牆研究仔細,方才的侍者去而復返,微笑道:「勞煩客人把兜帽摘下,賭坊不與蒙面之人交易。」
朝見雪猶疑片刻,抬手摘下兜帽。
正門未關,隔壁忽然有茶盞碎裂聲傳來。
朝見雪的注意力被拉過去一瞬,然後聽侍者繼續說:「坊主開價五千萬。」
五千萬……
朝見雪覺得來這裡就是一路被宰,但其實,五千萬,他還真有。
雖然囊中羞澀,全身上下共計也只有五千萬靈石,要是給出去,他就變成窮光蛋一個了。
朝見雪兩相權衡之下,覺得在變成窮光蛋以後還可以賺,他以後在宗門內也沒有特別花錢的地方,但變不成人,真的是會性命難保的。
「可以。」他點頭。
侍者一直沒有變化的微笑此時有了一絲裂痕:「什麼?」
朝見雪道:「將洗骨拿來吧,一手交錢一手交貨。」
侍者上下重新掃視他,好似在觀察他究竟要從哪裡拿出五千萬,還沒有觀察出個所以然,就聽自家坊主的聲音出現在門口:「退下。」
朝見雪聽到這個聲音就一震,往後退了一步。
走進來的這人不是別人,正是先前在北境與他交鋒過的蛇妖。
蛇妖陰森森的視線舔過他的臉,閒庭信步地走過來,散發出詭譎可怕的氣息。
朝見雪冷汗直下。
怎麼又是他?
「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單純的人修。」他惡意滿滿,「半妖之身,怪不得你要洗骨。」
朝見雪心中警鈴大作,慢慢退到了窗戶邊。
蛇妖伸出舌頭,細細嗅了一嗅:「你是什麼妖?上次怎麼會在我的毒下恢復得那麼快…… 」
朝見雪的耳朵壓低,已經做好了用千里明心法逃出生天的準備。
他不知道妖修的修為如何算,但怎麼想,他在別人的地盤是沒有勝算可言的!
他已經摸到了窗框,只要往外一推,就可以從這裡跳下去。上一次他重傷了蛇妖,它定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。
怎料蛇妖只是拍了掌,此地憑空出現了一張賭桌。
他坐下來,對朝見雪道:「你贏我一局,洗骨給你,若輸了,你就是我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