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山等人一早就聽說有一個長相非凡、資質也非凡的人物要來做他們的師弟,心情無比激動,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,一本正經地站在觀月台等候。
朝見雪卻是那個特殊,他沒有力氣般靠在廊柱上,並不關心有什麼人要來,只是想到師尊要他做的課業他沒有完成,心中有一些煩躁。
不多時,便聽遠眺的秋水說了一句「來了來了」,朝見雪不情不願地抬頭一看。
師尊身邊的小師弟人影清雋,人還沒有走近,就已經能看出他清清然的仙氣,再走近更是不得了,眉眼如月如星,神態疏離但有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,宛如冬日河中的清透冰凌。
他的目光看過來時,朝見雪仿佛聽見了冰凌動聽輕盈的碎裂聲。他的背不由得挺直了。
「玉惟,見過你三師姐、二師兄、大師兄。」慕元如此介紹道。
玉惟於是走過來,在南山與秋水合不攏嘴的笑意中一一行弟子禮,輪到了朝見雪,朝見雪垂下眼睫,沒有作出什麼表情。
不知怎的,也許是玉惟給他的感覺太遙遠,這樣的人站到他面前,他一下子覺得無所適從。
他這一半魂魄里沒有任何要偽裝的意識,因此只是表情呆板,連回禮都沒有回,甚至還往後退了小半步。
玉惟清凌凌的目光抬起來,似是有些不解。
南山走過來打圓場:「小師弟,別理他……」礙於師尊在場,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。
但朝見雪在這種場合對新來的小師弟擺什麼譜呢!
慕元嚴肅道:「見雪,還不快回禮。」
朝見雪心中一嚇,眼睛不敢看著玉惟,只定睛看著他腰帶上掛著的墜子。那是一朵通體通透的玉荷,掛著銀色的穗子,在清晨的微光中徐徐轉動。
朝見雪瞬間就被吸引住了全部心神,情不自禁地伸手,抓住了那顆玉墜子。
手心只寒涼了一瞬,立刻就被玉惟抽走了。
小師弟目光有些陰沉,朝見雪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或許又搞砸了。
「誒你做什麼!好好地搶小師弟貼身掛墜幹什麼!你還嫌身上戴得不夠多嗎!」南山叫嚷起來,又被慕元喝止。
師尊道:「朝見雪,與小師弟道個歉。」
朝見雪烏黑的睫毛顫抖,左右看了看,師尊與師弟妹都略帶不虞的看著自己,而新來的小師弟也一定以為自己要搶他的掛墜,可他就是想看一看。
朝見雪張了張口,難以承受這種被一齊指責的壓力,最終在兩行眼淚下來之前,他扭過頭,頭也不回地沖回自己的清雪築去,要把自己縮回獨屬於自己的安全陣地。
——想起來了,朝見雪一下子全想起來了,他尷尬地無以復加,別過臉去不敢再看玉惟。
是晚上睡前想起來還會尷尬到腳趾蜷縮的程度,他這半個魂魄真的是個社恐到一定境界的呆瓜啊!
不過對於玉惟來說,除了感覺朝見雪行為怪異,現在能想起來的,是朝見雪看著他時帶著些許惶恐不安的眼神。
他安靜又脆弱,渾然不像是一派的大師兄。
第58章 明月
自從玉惟拜入慕元門中, 朝見雪起先躲著他,不願意在他面前出現。
因為那日他把自己的玉荷墜子從朝見雪手中抽走的時候,眉宇中顯然是不快的, 朝見雪對這種不快很敏感, 很不喜歡這種感覺。
他破罐子破摔, 搞砸就搞砸了吧, 小師弟不喜歡他,他也不喜歡小師弟。
朝見雪更願意和那些活潑愛與他說話的外門弟子玩耍。
某日,他正一個人往外門走, 走到山下那片夏荷花池時,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在荷池邊的亭中說話。
是他的師弟妹,還有幾個隔壁山峰的弟子。
幾人圍著玉惟說話,玉惟全程含笑對著他們。
朝見雪聽到了自己的名字。二師弟叫小師弟不要多在意朝見雪, 說他脾氣古怪, 行事也古怪,他們兩個已經習慣了。
玉惟只是靜靜地聽著, 側臉在弟子們圍擁的間隙中露出,朝見雪看見他輕抿的唇線, 幅度很小的頷首。
一種傷感從朝見雪心中破土而出, 他本能地想立刻走開,但看著玉惟對周圍人淺淡的笑意,他還是停在了原地。
這時, 有人同他一樣, 被玉惟腰間的玉荷墜子吸引去了目光,問:「小師弟這墜子是什麼來頭?是什麼法器嗎?長得如此別致,七巧閣里也沒怎麼見過。」
朝見雪聽見玉惟說:「不是什麼法器,只是從小帶在身邊的物件。」
那人又問:「可以仔細看看嗎?」
玉惟點頭:「師兄給。」
他伸手解下來, 遞給他,玉荷搖搖晃墜的剔透刺痛了朝見雪的心。
原來別人看都不要緊,小師弟還會親自奉上,對他卻要用那般眼神看,他只是輕輕一碰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