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他在門口說完話回來時,朝見雪已經醒了。
第20章 同跪
當是昨日在秘境消耗太多的緣故,他現在身上像是被鐵錘砸過一百零八錘,動彈一下都累。
朝見雪垂著頭調息,一盞熱茶出現在了眼皮子底下。
「師兄喝一些吧。」玉惟神情淡淡。
朝見雪受寵若驚,一口熱茶喝下,身上的酸痛也好了一些。
秘境關閉,他們也理應回宗門。
朝見雪躲在玉惟身後,走上熟悉的山道,眼看著就要見到自己的清雪築,剛要鬆一口氣,前邊的玉惟卻停住了。
他往前一瞄,果然見師尊站在不遠處,不辨喜怒。
慕元召他們回觀月台回話。
他和藹道:「千里劍被搶一事我與掌門已經知曉,玉惟,不要放在心上。」
朝見雪站在廊中,聽裡間師徒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問答,師慈徒孝。相襯之下,他孤零零站在門外,一面忐忑,一面覺得心頭一陣落寞。
觀月台中落花片片,雲也隨風舒捲,他腰間的環佩叮叮,發出清泉碰石般的輕響。
他回來後已看過千里明心法,其中所述與無為宗教的分外不同,但他有扶衡真仙傳承,修練起來頗為順意。
只有一點不一樣,此法的門道在於,平時修煉不要緊,但真的運作起來,此法是用自身靈力做燃料,催化靈力放出更大的效用。
簡而言之,就是殺敵也在自損,殺敵一千自損三百左右的那種。
千里明心法中還蘊藏武蘊,他將那道武蘊傳到自己臂釧中,臂釧金環,金明其光,便取了個名叫明千里。
隨著他修為提升,金環明千里也能溫養出他的本命器靈。
「朝見雪,進來。」
他低了頭,諾諾踏進裡間。師尊居所一塵不染,地板乾淨得可以照映出他自己的臉。
慕元一改對玉惟的溫聲細語,冷聲道:「為師給你一次機會,你如實回答,你去哪了?」
好威嚴的問話,朝見雪冷汗直下。
他以為慕元閉關要閉上很久,哪知道他這麼快就結束了,正好將他抓個正著。
朝見雪抬眼看一眼慕元,好像是真的很生氣,橫眉冷豎像金剛怒目,候在邊上的玉惟則像個一同審問他的侍者,目光冷靜地看著他。
將要隱瞞的初心拋飛到天上,朝見雪豁出去了:「我去了水月谷,進了秘境。」
「胡鬧!」慕元拍掌而起。
沒等朝見雪彎下腰,玉惟竟先行跪下了:「師尊息怒,此事也有我的責任。」
慕元:「你也一開始就知道嗎?」
玉惟垂眸:「對。」
「你知道他是去送死嗎!」
朝見雪悶聲道:「我不是沒什麼事嗎……」
「跪下!」
一道靈光打來,朝見雪膝頭一軟,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。他萌生出酸澀的委屈,心說還不准他出去見見世面嗎?
若他不出去,哪裡來的機會得到千里明心法,在宗門裡被萬人嘲諷的日子不知還要持續多久,還要時時擔驚受怕有人來殺自己,慕元又何曾知道他的不甘?
眼睛酸澀之時,玉惟膝行過來,與他並肩跪說:「師尊,大師兄扛住了秘境威壓,秘境中,若不是大師兄相助,弟子不能破解千絲陣。大師兄犯錯,弟子亦有錯,弟子願意受罰!」
朝見雪抿了抿唇,大聲說:「不關玉惟的事,師尊罰我吧。」
他才不願意欠玉惟人情。
慕元冷道:「你們倒是相護!朝見雪,你現在膽子怎麼這麼大?你不怕死嗎?」
朝見雪道:「我怕,但我更怕死得莫名其妙。我只是不想等,不想在等待中一點點磨盡了希望,某一日忽然在睡夢中被殺掉!」
「為師不是答應你等你築基後期再教你循序漸進?」
「但師尊也說了要等我築基後期,弟子就想先去秘境看看,小師弟能去,我為何就一定去不得?」
「玉惟是何修為,你是何修為?」
「我有父親給的法器,能保不死。」
「一次就罷了,這是第二次,只想著借身外之利,你這般個性急躁,好逸惡勞,與宗門教法背道而馳!」
朝見雪鼻頭一酸,淚珠就從眼睛裡落下了,怎麼也控制不住,啪嗒啪嗒地掉在自己膝頭,洇深了衣擺。
他一邊覺得好丟臉,吐槽自己怎麼這麼脆弱,一邊想遮掩,玉惟應當沒看他吧?
他咽下喉頭酸楚,倔強道:「身外之利又如何?只要為我所用,就是我的本事——」
他還要再說,玉惟忽然伸手將他的手按住了。
他瞪著發紅的婆娑淚眼與玉惟對視,玉惟與他做了一個「不要再說」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