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好酒,實在是太香了。」賀子游陶醉極了。
「的確好酒。」就連那古怪的樵夫也抬頭了。
衣絳雪緩緩看去。
微光映照,他素白的面容沉在陰影里,神色幽幽,竟然有些詭異。
賀子游挪過來,試探道,「裴兄,你這酒真是不錯,不知可否……」
「這是在下從家鄉的帶來的酒,名為『醉生夢死』。」
「能讓活人『醉生』,讓厲鬼『夢死』的酒,才配稱作『醉生夢死』。顧名思義,此酒烈得很,最適宜雪天飲,暖身效果極佳。在下也剩的不多。」
裴懷鈞微微一笑:「賀兄不如忍忍口腹之慾,讓衣公子驅驅寒氣。」
他處處為人考慮,真是溫柔妥帖。
賀子游被勾起饞蟲不錯。但話都說到這份上,為表大度,當然不能搶。
他惋惜道:「小裴書生說得對,我就不奪人所好了,讓給美人。」
這裴書生來得最早,會做人,誰都照顧著些。他自然伸手不打笑臉人。
「嗯。」衣絳雪接過酒杯,輕輕嗅了嗅杯中物。
好香的酒,是什麼釀的呢?
他伸出舌尖,沾了沾酒液。
忽然頭腦清醒,眼前明亮。
好像可以喝!
衣絳雪一飲而盡,雙頰泛出淺淺血色,不再蒼白如死。
他舉著空掉的酒盞,伸到那書生面前,理直氣壯:「再來一杯。」
裴懷鈞當然不吝嗇,為他續上酒,笑道:「這酒烈得很,切莫貪杯。」
衣絳雪:「我不會醉。」
他當然不會醉,不然就成醉鬼了!
衣絳雪接過酒盞,不經意間,觸碰到書生的手指。
他悄悄蹭了縷紫氣。
裴懷鈞身上是溫暖的氣息。
他的指骨卻冷如冰,一觸即離,不像是活人的溫度。
裴懷鈞被他冰了一下,抬眸看他,神情微動。
衣絳雪垂眸,看向指尖絲縷紫氣,指腹往唇邊輕輕一蹭。
「吸溜」一聲,他把紫氣吮了。
好吃!大補!
衣絳雪的雙眸驟然亮了。
裴懷鈞盡收眼底,他身體微僵,眼神幽黯片刻,再露出溫柔和緩的微笑。
眾人圍著銅火盆坐成一圈,等待廟祝宣布禁忌。
巡視完廟內,佝僂著背的道士終於拄著杖,緩慢返回正殿。
布履發出「踏踏」的聲音。
伴隨敲擊地面的杖聲,好似幽魂。
七名香客到齊,今夜註定不尋常。
主殿的供桌上,不知何時出現一張黃紙。
廟祝取走,向眾人宣讀:「今夜,有三條禁忌。」
他輕輕咳嗽,甚至有些駭人。
「第一條,東君喜歡安靜,子時後,不可驚神,否則會觸怒東君。」
「第二,今夜只有七名香客,不存在第八名。」
「第三,禁止打開後院封鎖的房間。如果發現門是打開的,每個人都要去主殿的東君像前上香,祈求保佑。」
「切記,不可犯了忌諱。」
讀完之後,廟祝沙啞道:「廟裡東西兩側,共有四間廂房,每間能睡兩個人,各位施主自便。」
「但願明早,你們還能活著相見。」
說罷,廟祝拄杖離開了。
「這座廟的禁忌不算複雜。」
賀子游鬆了口氣,「我遇到過有七八條禁忌的廟宇,甚至還有衝突的規則。結果是被鬼怪修改過,一共十人過夜,就活了兩個。」
青雲子眉峰舒緩,說:「東君香火鼎盛,法力高強。在一眾廟宇佛寺里,東君廟的禁忌最少,也最安全,只要按照禁忌行事,一般不會出事。」
關於東君的傳聞,或讚揚或貶低,裴懷鈞不置可否。
他淡笑道:「關于禁忌,諸位怎麼看?」
蓬萊門修士對於鬼怪邪祟了解更深,也更懂已成文的禁忌,背後隱藏的東西。
青雲子神情凝重:「子時之後,不可『驚神』。這意味著,子時後不能發出大的響動,否則東君的保護會減弱,更易發生異常。」
「東君廟一共七名香客。如果有第八人混進來,一定是鬼,切勿被影響感知。」
青雲子冷冷道:「至於明令禁止打開的後院房間,保持原樣,誰也不准碰!我有預感,那裡封著很危險的東西。」
「再說一遍,我等除魔驅鬼時,最恨那些好奇心旺盛又手癢的傢伙,自己找死不夠,還要拉上別人墊背。」
「血月之夜,什麼都有可能發生,倘若你們犯了忌諱,我的劍先斬你等,再斬鬼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