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會,神策府出來兩道人影,正是郁沐和景元。
今非昔比,兆青一溜煙拖著靈火,飛到郁沐身旁,像一團氣焰囂張的藍色棉花糖。
它先是色厲內荏地覷了眼一旁的景元,緊接著挺起胸膛,停在靠近郁沐的一側,一雙短手蒼蠅般搓出殘影。
「大人~您這邊進展還順利嗎?」
郁沐剛與景元探完臨街店鋪的手續問題,現在打算去幽囚獄接自己的新員工。
「還不錯,你在這裡做什麼?」
他視線下移,瞧到對方嘴角的一片紙屑,細小的三角碎塊上,似乎寫著什麼字跡。
察覺到郁沐視線的停駐,兆青舌頭一卷,銷毀罪證,「我當然是陪侍您的左右,防止這個老奸巨猾的神策將軍暗算您了。」
景元挑眉。
「大人,您可別掉以輕心,帶上我,您的行程更有保證,我可是居家出行實用小幫手,一定物超所值。」
兆青身後的靈火尾巴幾乎晃出了殘影。
郁沐像是被說服了,點頭:「行吧,正好帶你見見你的新同事。」
「新……同事?」
兆青心裡突然湧現出一絲不妙。
果不其然,在郁沐踏進幽囚獄大門的剎那,兆青肚子裡早就被消化的墨水頓時翻滾,它隱隱看見自己頭頂「建木大總管」的頭銜插上翅膀在飛走。
不行,絕對不能讓郁沐見到藥王秘傳的首領,憑藉一種狗腿子的直覺,它能清晰在人群中識別出自己的勁敵。
它哭啼啼地抱住郁沐的腿,嚎得驚天動地:「大人,您這是要去自首嗎?」
「說什麼呢。」郁沐彈了兆青一個腦瓜崩:「趕緊進來。」
「大人,我們要不還是在外面說話吧,這地方陰森森的……」兆青擠眉弄眼,然而,話還沒說完,就被郁沐兩指捏住,強硬地拖進門內。
「咿呀——」
——
郁沐到的時候,百吉在啃指甲。
他焦慮地額頭冒汗,藥王秘傳未卜的前途是相當沉重的重擔,壓得他喘不過氣,以至於有人打開了他的牢門時,他臉上只剩驚愕和警惕。
神策將軍的白髮反射著一抹柔和但森冷的光,不怒自威的琥珀眸掃來,在晦暗的環境下額外沉重。
但百吉的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。
跟在神策將軍之後的是一個模樣柔和的青年,寡淡的眼睛掃過牢房,最後落在百吉臉上。
郁沐?!
百吉頓時打了個哆嗦,與景元的藏鋒斂銳不同,這人眼中的揣摩和打量十分明顯,就像在評估一件價值待定的商品。
他的牙齒不禁上下磕動在一起,透過骨骼,在耳根處咯咯作響。
郁沐不是已經進幽囚獄了嗎?
他早就在絕滅大君的授意下再三確認對方已經被丹鼎司處分、甚至還親自閱讀了記錄對方蹤跡的信件,可,這個本該在牢里的傢伙怎麼會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裡,還和神策將軍一起??
這不對啊。
「你怎麼……」百吉喃喃。
「很驚訝?」
郁沐背著手,眸中閃動著一絲摸不透的寒意,吐字很輕,猶如獄中陰冷莫測的風。
「你和絕滅大君做的那些好事,我都知道了。」
百吉瞳孔一顫,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從郁沐嘴裡聽見那四個字,他哆嗦著,盡力讓自己表現得不知情,然而,這絲佯裝的冷靜很快就被眼前驚異的景象撕扯得支離破碎。
因為,他看見郁沐的面容變了。
陰影之中,一道金箔般的裂痕在對方包裹嚴實的頸側蜿蜒而上,點亮了淺色的眼珠,中央,深邃的瞳仁裂開了幽壑般的縫隙,使他平靜的面容看上去邪異又非人。
他視線微微垂落,如同傲睨。
「您……」百吉大驚失色,像是被某種駭人的情緒攫住,口齒不清地重複:「您是,是……」
他陷在莫大的震驚和惶恐中,無法自拔。
毫無疑問,這雙眼睛、這令人血脈凍結的威壓,與他在當日禁地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樣。
可是,這怎麼可能呢?
他渴盼追隨已久的慈懷建木,居然早就在他身邊!!
「百吉。」
對方冰冷的話音喚回了百吉的神志,他因對方的冷厲無情而拜服,又因自己做過的蠢事而膽寒,神經遊走在細弱的懸絲上,隨著對方話語的震顫起起伏伏。
「藥王大人!」
百吉雙膝一軟,順滑地撲通跪在地上,戰戰兢兢,涕泗橫流,趁機抓住郁沐的褲腳。
「慈悲藥王,請您垂愛,寬恕我的不敬,給我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,我是您最忠誠的追隨者啊!」
郁沐冷冷地垂睨著他,沒有發話,反倒是一旁的兆青從門外飛進來,宛如一枚裝填滿火藥的炸彈。
「啊呸,連自己主人都認不清的蠢狗,居然還敢妄稱是建木大人的擁躉,真是好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