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早上好,丹楓。」
對方用柔軟又明快的聲線和他打招呼,視線是淺褐色的,透著一點人畜無害的旖旎。
丹楓伸出手去,觸碰這點低調又渾厚的顏色,掌心貼著對方的臉頰,手指隨對方不斷開合的唇側肌肉微微移動。
晨光正好,龍心繾綣,直到對方躍躍欲試道:「今天感覺有好一點嗎?」
丹楓:「……」
他倏然睜開眼,視線完全清明了,只見郁沐坐在他身邊,精力充沛又興致勃勃地盯著他,視線火熱到恐怖。
「一般。」他遲疑道。
自從郁沐為他去除了豐饒積累的殘餘,他就已經好了,根本感覺不到異常,或許是他潛移默化中接受了郁沐的存在,也可能是對方有意收攏了偉力的外溢。
雖然,就在十幾秒鐘前,他依舊不自然地想攏住對方的臉頰,捏一捏,但他知道,這想法的產生與病情無關。
聞言,郁沐眼睛一亮,枝葉給他遞來一個圓碗,碗裡盛著清澈透明、微微流淌金光的水。
「那真是太好……哦,太糟糕了。
事不宜遲,讓我們來試試今天的藥吧?這可是我大清早起來為你收集的鱗淵境第一碗露水,保證沁甜可口,藥效充足。」
丹楓盯著遞到嘴邊的、那一碗飄逸著金線的東西,半晌,視死如歸地喝了下去。
意外的,這露水的口感清冽甘爽,比想像中好喝很多。
丹楓眉頭微微鬆動,詫異地舔了下唇角,忽然,一縷若即若離的癢意從耳畔拂過,是一支膽大的枝葉。
它從床頭櫃的位置伸來,這由樹藤和枝莖編織而成的樹屋方便了它的自由流動,它怯生生地伸下,人性化地撩起丹楓的頭髮,葉子夾在一起摩挲,如同親昵的搓捻。
在這裡住了兩天,丹楓已經適應了隨處可見的、勤快又熱絡的枝蔓,他將碗遞給枝葉,只見枝葉們捲起碗沿,開開心心送去水池旁刷洗乾淨。
這屋子裡的水是波月古海的海水抽上來、葉子們勤勤懇懇淨化過才拿來用的,賣力極了。
「好喝嗎?」郁沐問。
他趴在床邊的小案上,白玉般的手臂懶懶支著,肌肉線條並不明顯,眼睛一掀,目光淡然又柔和。
「嗯。」
聽見他的回答,郁沐微微一笑,神神秘秘地拿起自己昨天看過一遍的丹書。
丹楓眉頭霎時一跳,好在,這次郁沐沒有作出什麼令龍戒備的舉動。
上午,郁沐讀書,丹楓從鱗淵境搬了一些自己不在時龍師整理的帳目來看,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,中午吃過飯,郁沐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個小箱,箱子裡叮叮噹噹響個沒完。
「這是什麼?」丹楓端著要刷的盤子碗走過,順口一問。
郁沐蹲在地上,從箱子裡撿出一個造型奇特的火罐,「這個。」
「……」丹楓表情僵硬了幾分,在與郁沐對視半秒後,身影猝然化成雲水,往旁邊一竄。
一道沉重的力量拖拽在他搖晃的龍尾上,他惱怒地回頭,目露凶光。
郁沐可憐兮兮地抱住他的尾巴,雙目晶亮,在地上撒潑打滾:「丹楓,試一試嘛!」
「郁沐,藥不過三。」
丹楓耐著性子,冷冷地和他解釋,試圖用道理將對方勸退,然而,郁沐把臉埋進尾梢的軟羽中,蠻不講理地大叫道:
「我都買回來了,一旦有用呢?」
「我已經好了,你的露水很有用。」丹楓趕忙道。
「你騙人。」郁沐覷著他,「我那碗水裡只是加了葉子蜜糖,沒有藥用價值的。」
丹楓額頭冒起青筋。
「那你讓我喝??」
「唉。」
郁沐嗖一下鬆開龍尾,轉眼挪到柜子後面,半邊身子藏在裡面,生怕被打,眸光閃爍:
「喝一口怎麼啦,你不是說好喝嗎,那可是我大清早特意為你接的,建木高區特產,別人想喝還喝不到。」
「那是葉子接的。」丹楓深吸一口氣。
「可葉子就是我呀。」郁沐反駁。
丹楓冷哼一聲,「按你的意思,昨天趁我睡著悄悄指使葉子掀我褲腿摸我尾巴的也是你?」
「呃。」
青天大老爺,他建木醒著的時候可沒有隨意騷擾人的習慣,最多就是睡著了意識不清,會蹬鼻子上臉一點。
郁沐支支吾吾地,啥也解釋不出來,憋了半天,只憋出了一句莫名理直氣壯的話:「那怎麼了,我的龍我不能摸?」
「……」
丹楓手裡端著碗,目光微微一凝,冷峭的臉上閃過錯愕和複雜,沉吟片刻,他將手中的碗筷放進水池,擦乾淨手,走向郁沐。
短暫的一分鐘,郁沐心裡盤算了無數邏輯,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,這龍住在他家,怎麼就不能摸了?
給自己找好藉口,他倨傲地抬起下巴,倚在矮柜上,理所當然地睨著走來的丹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