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直接殺了不就行了?」
景元沒回話,因為,他發現郁沐的臉色沒有分毫改變,依舊淡漠、從容、傲慢得不可一世,甚至還在玩弄龍尊外袍上的金屬飾品。
「兩個……半令使。」
郁沐呢喃,確認人數後,右手向外一伸,一根細長的、由深棕色枝幹編織而成的長槍落入手中,尖端如針,看上去毫無威懾力可言。
他輕輕一揮,刺耳的爆破聲隨之發出。
景元臉色一變。
他突然發現,他可能過分低估了建木的戰鬥力。
那可是連帝弓都無法徹底殺死的建木。
第90章
月御從天空俯衝而下。
並不像在先前對壘雲五時那般束手束腳, 面對豐饒孽物,她的長刀上彌散著霜銀的電光,雙目因極致的力量膨脹變為灰色, 牙尖爪利的魁梧狐獸如她的半身, 兇悍地撲向郁沐。
郁沐前踏一步,昂首,手中的長槍繚繞青黃色的火焰,輕而易舉地架住了對方的劈砍。
鋸齒狀的刀刃用力下壓, 離郁沐的鼻尖只有幾厘米, 電蛇狂涌,倒虐的風吹亂了他的額發, 露出那雙悍勇冷酷的眼眸。
對撞產生的氣浪頃刻間向外擴散, 平靜的浪潮再度沸騰,海瀑倒灌的巨響模糊了聽覺, 只有兩股迥異的光在相互傾軋、吞噬。
相持了不幾秒,月御臉色一變,掌心下的長刀發出嘶啞的悲鳴,憑藉狐獸的加速,她竟無法在角力中取得優勢。
而建木此刻, 只用了一隻單手。
察覺到月御的力有不逮,郁沐手臂暴起青筋,上挑, 霎時將月御盪了出去。緊接著, 他向後錯步, 手臂後展,一聲野獸狂吼般的音爆後,他將手中長槍擲了出去。
長槍化作一顆逐火的流星, 刺破空間,直直扎向倒飛的月御。
突然,一口巨大的古鐘出現在長槍的必經之路上,兩相碰撞,銅鐘發出渾厚沉悶的巨響,向後猛移了十幾米,堪堪停了下來。
懷炎站定在古鐘上,原先完好無損的鐘體表面,被長槍鑿出了一個相當突兀的尖銳孔洞。
懷炎深吸一口氣,面容冷峻,凝視著下方遙遙望來的建木。
「謝了。」月御踏著狐獸飛到他身邊,一邊道謝,一邊緊盯著建木的動作,不敢有絲毫分神。
她毫不懷疑,如果自己用肉身接下那一槍,會瞬間四分五裂。
「月御,先把它的真身打出來。」
懷炎冷沉著嗓音,吩咐道,手中的獸首冶煉爐加速旋轉,傳來某種嘶啞又迫不及待的吼叫。
月御瞥了眼對方的銅爐,立即明白了:「好。」
她飛身而下,氣勢再度暴漲。
郁沐的目光同樣在懷炎手中的銅爐上流連,透過紛亂複雜的環境,他精準地嗅到了一陣灼熱又甜美的香氣——是一個百折不撓又兇悍熱情的歲陽,來自那尊四方小爐。
他的瞳孔隱隱顫抖,因為這股令人蠢蠢欲動的誘惑。
他的唇角緩慢上翹,勾勒出一個興致十足的微笑,手腕一翻,一柄比先前更堅韌的長槍出現在手中。
空中,屬於曜青將軍月御的巡獵氣息猝然熾盛,周遭頓時變得昏暗,四爪狐獸沐浴在無暇的月光中,它的軀體伸長,獠牙尖銳,背生白羽,被閃電灼燒過的毛皮蔓延著雷光。
與此同時,月御手中的長刀變得有原先三倍大,耳朵和尾巴化成了一捧流竄著的銀絲,看上去詭秘又聖潔。
巨大的狐獸占據了半片天空,晴朗的蒼穹因令使的憤怒而變化,深厚的雷雲在聚集。
月御舉起長刀,刀體在雷電的掩映下直通雲霄。
她完全陷入殺戮的狂熱中,雙眸立起一道火紅色的細線,身為曜青的將軍,這道猩紅的緋月曾高懸在每一場對豐饒民的慘烈戰役中。
她身形幾次騰挪,以一種用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速度,瞬間出現在郁沐面前。
橫向揮刀,刀體上霸道的電流幾乎鑿穿了空間這個概念,令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換扭曲。
然而,這基本上無法被躲過的一刀,空了。
月御猝然一驚,突然,流淌在她骨骼中的危機本能滴滴作響,她頭也不回,迅速將刀架在身後。
叮——!
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震音,是刀背擋住了什麼。
她猛地回頭,視野里,完好無損的建木手執長槍,刺了過來。
郁沐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依舊沒有絲毫改變,他抿著唇,視線不經意地下移。
一種被尖刀剖開的刺骨感和詭異感席捲了月御,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