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雷信了,頻頻點頭,狼頭在地上蹭動,恍然大悟:
「我懂了!您是來帶我出去的?」
「還是您要征服羅浮?」
「難道說,是藥師降下神諭,要徹底覆滅仙舟?」
幼苗一頓,心道,都不是。
他只是不小心被抓進來的無辜(劃掉)可憐路人,在受審前閒逛打發時間罷了。
呼雷揣摩著建木的想法,悟了:
「我又懂了!」
「您是特意來向我傳達鏡流的死訊,對嗎?」
鏡流?
嘶。
他突然想起來,呼雷是被鏡流送來吃牢飯的。
「……」
幼苗緩慢地晃晃,以一個神秘莫測的頻率。
呼雷立刻開口:「我又又懂……」
啪嗒,一條細弱的枝條牢牢捆住它的嘴筒子。
不許再懂了。
呼雷:「?」
「藥師的真意,非我等能輕易揣測。」幼苗神秘兮兮地道。
呼雷眼睛一亮,低下頭,不說話了。
幼苗開心地點頭,滿意對方的服從和貼心。
呼雷又問了一些關於如今步離人的消息,郁沐一一答過,但失去了狂勇的戰首,不說被曜青打得抱頭鼠竄,也是難以招架,戰況不算很好,郁沐只挑了點還算可以的捷報說說。
最近一段時間,論豐饒民在戰場的功績,大概只有令使倏忽在戰爭中一換一帶走了羅浮將軍騰驍,屬實算不上大捷。
畢竟論資質,神策將軍的後繼者景元比騰驍還勝一籌。
「您,有進攻羅浮的打算嗎?」呼雷蠢蠢欲動。
幼苗搖頭。
建木為藥師的神跡,自降生起便身負豐饒之能,作為一棵樹,它永遠立在這艘鋼鐵巨艦上,戰爭和掠奪從不是它的意義,生存才是。
神木永壽,只其存在,便可令人生無涯,老不至,死回生,斷離生老病苦。
但這不代表,它的本性里沒有掠奪的成分。
呼雷難免有些失望,「也罷,您向來如此。」
連被巡獵斫斷都不還手。
「……」
總覺得自己被譴責了的建木有些不滿。
沒等郁沐發問,忽然,一陣腳步聲接近。
他倏然睜開眼,意識重新回到自己所在的小小囚室,迅速重新戴上手枷,沒等轉身,就聽見牢門外,景元發話。
「郁沐,時候到了。」
——
郁沐走進一間漆黑的屋子,空氣森寒,仿佛要凍傷肺腑,威嚴的方相之獸地紋盡頭,景元雙手背後,居高臨下地睨著他。
月御在他身後,拄著自己雪亮的月形彎刀,斜眸瞥來。
震懾之意溢於言表。
郁沐走到台階下,從高處打落的刺目白光將他的金髮照亮,只餘一片蒼白。
他抬頭,淺褐色的雙瞳不經意地掃視,在那白光里,照不出一絲膽怯。
景元凝視著他:
「郁沐,這是一次審問。
所有相關證據已交十王司核實,如你對接下來的、對你罪行的控訴有疑問,可在我允許後,為自己申辯。」
「當然,是否採納你的申辯,由我決定。」
郁沐收回目光,淡淡點頭。
結束例行告知,景元進入正題。
「在關押你的這半天裡,十王司調取了你的所有資料,包括你在丹鼎司工作的報告與陳述,這些文件與證人證言,將作為你包庇及藏匿重犯、劫囚龍尊、盜取持明禁地至寶的證據。」
景元的語氣嚴厲而平穩。
「你可認罪?」
「……」
郁沐一言不發。
他摩挲著手指下冰冷的枷鎖,鎖面光滑、平整,沒有一絲能撬開的縫隙,正如眼下的局面。
應該緘默地接受指控,還是試圖為自己辯解,以爭取一絲寬大處理?
這二者似乎沒有特別大的區別。
因為這次,他被審問的地方不是醫務室的病房,而是幽囚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