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隊路過的持明工匠,憂心忡忡地交頭接耳。
「你說,這事兒到底怎麼回事,禁地怎麼會突然塌了呢?」
「還驚動了仙舟那邊,要派人來查呢。」
「荒謬,我持明族禁地怎能允許仙舟人踏足?」
「龍師今早就去了神策府,這會還沒回來,估計是發生大事了……」
「先是龍尊失蹤,後是禁地坍塌,沒準,改天這建木就活了呢?」
「瞎說什麼呢你……」
禁地,坍塌?
丹楓面色凝重。
雖說龍師素來短視,昏聵無用,但再怎麼無能,也不致連禁地都保不住。
他潛入水下,乘著海流,利用妙法悄然打開禁制,上浮,剛一抬頭便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。
許久不見,家裡的禁地是被炮轟了嗎?
原本庄嚴的祭壇滿是斷壁殘垣,外圍磚石林立,地面遍布淺壑。
高處的圍柱被整齊削斷,到處都是鋒利的刀痕。
丹楓避開人群,潛入偏僻角落,撫摸石柱上的痕跡。
禁地的磚石是受持明秘法保護的,力度不夠的雕鑿難以在其上留下刻痕。
可這些刀痕方向凌亂,深度不一,線條筆直,並不是刻意為之。
反倒像被大範圍的揮砍波及所致。
有人曾在禁地上空戰鬥。
丹楓靠在石柱的陰影中,捻著手中的石塊,分析目前的線索。
龍師去了神策府,是仙舟對禁地一事興師問罪?
可,為什麼。
仙舟表面上不是一向秉持不過度干預持明內務的原則嗎?
難道說。
「景元得到了某些與持明有關的確鑿證據。」丹楓思來想去,只有這一種可能。
他了解景元,對方深謀遠慮、心思細膩,有運籌帷幄的將才之能,就任神策將軍雖與他的志向不符,但眼下仙舟能斡旋各方、穩住局勢的,恐怕只有景元了。
要去神策府。
丹楓在幾秒內下了決斷。
龍師無用,無法倚仗,他雖鑄成大錯,愧對龍尊職責,卻不能拋下此事不管。
萬載歲業的負累已形成枷鎖,捆束在這顆龍心上,無法掙脫。
他走出陰影,跨過一截斷石,忽地一頓。
一道奇異的勒痕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厚重灰敗的巨石表面,蜿蜒著幾道交叉的痕跡,像是某種繩索,亦或是藤蔓,輕易割穿了堅固的石體,留下一條粗細不一的溝壑。
他俯身,沿著石柱表面的凹痕內部摸索。
並不平滑,部分位置有纏絞時的螺旋紋路,弧度殘留明顯的斷層感,少部分則是被什麼東西粗暴地嵌入、撐開、產生大片龜裂。
像是海類生物的觸手,或者,植物的枝條。
……
枝條?
丹楓一怔,記憶中的陰雲卷覆而來。
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曠古哀絕的戰場,孽物的陰影濃重、低沉,碾壓著他的呼吸。
孽物半跪在地。
它的樹枝長角嶙峋、粗壯,枝杈末端尖銳,意外觸碰甚至會產生痛感。
「丹楓很漂亮,喜歡。」
那平淡的、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在記憶深處不斷迴響,一遍一遍。
是它,那個脫胎於倏忽骨血的豐饒孽物。
丹楓的心臟激烈地跳動,他鬆開掌心,手中把玩的石子已成齏粉。
絕對是它。
——
「將軍,要不我把這間病房留給你,我去隔壁?」
連續三天早晨起床見到景元,郁沐對面前的珍饈美饌已經完全失去了胃口。
景元為什麼,這麼閒?
他咬著筷子尖,鬱悶至極,偏生身旁的景元渾然不覺。
「何出此言?」景元甚至反問。
「這風水不適合我。」
「郁卿在這裡住的不舒服?」
景元放下筷子,晨光落在銀鎧上,依稀可見其上斑駁細紋。
「整天除了讀書就是看報,連樓下花園都沒去過,您說舒不舒服?」郁沐直白道:「將軍這是讓我養病,還是變相監/禁?」
「郁卿言重了,只是最近外面風波不斷,你抱病未愈,不宜走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