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前在臥室內,感官長期適應周身環境,令他沒能第一時間作出反應,此刻走出,風掠走熟悉的空氣,那股若隱若現的氣息便鮮明了起來。
這處宅邸里有持明的氣息,卻與丹楓所熟悉的不大相同,隱隱的違和感難以說清。
可想到房主是個持明,丹楓的戒備又淡化了少許——他無意揣測,更無暇深挖他人的秘密,他已經以戴罪之身在此地逗留太久,再待下去,會給收留他的人帶來麻煩。
丹楓正欲離開,忽然耳尖一動,警惕地朝遠處的大門一瞥,轉身欲走,又緊急想起什麼,立刻折返。
他閃身進臥室,將桌上擺著的《化龍籍典》拿起,又順走門口矮柜上的鈔票,夾在書中。幾乎同時,院落的大門被暴力推開了。
砰!
一連串嘈雜的腳步聲打破了院裡的安寧,有人在門外高喊:「就是這家,所有人按照龍師的命令仔細檢查,不許放過一處!」
密集人影的攪亂了池水的平靜。
丹楓後退一步,聽著外面的動靜,攀上天花板的鏤空橫樑,雲吟之術施展,掩蓋自己的蹤跡。
沒過一會,在院落搜尋完畢的人就順著外廊走進了臥室,武裝齊備的雲騎和身披黑衣的持明將本就不大的房間占滿。
丹楓的視線在陌生人身上游移。
雲騎。
和龍師手下的衛兵。
他們來這做什麼?
青碧色的眼眸投出審視的視線,追隨著雲騎和持明們的動作。
整潔的臥室被翻了個底朝天,雲騎們動作克制,通常將物品拿起,檢查完畢後物歸原位,比起雲騎,持明們就顯得急切許多——他們在翻箱倒櫃地找什麼東西。
一個龍師打扮的人走了進來,他身後跟著一個沒戴面甲的雲騎。
居然是龍師濤然。
意外見到熟人,丹楓並沒有太多驚訝。
房主只是一介持明,雖不知自他被劫獄後過了多久,但想來對方能成功保住他一段時日,已經是能力極限,被龍師察覺是遲早的事。
「按將軍的命令,這裡很可能有關於藥王秘傳的線索,不可掉以輕心,必須把每一寸都排查清楚,以絕後患。」濤然指了指屋內的持明,厲聲道。
藥王秘傳?
丹楓挑眉。
「龍師,將軍的原話只是按例排查而已,請約束諸位持明,不要無辜毀壞居民的合法財產。」
剛正的雲騎看著滿地散落的藥罐,嚴厲道。
「按龍師的意思,這房子的主人不僅涉嫌與藥王秘傳串通,更有包庇重犯的可能,重犯本是出身自雲騎,侍衛長還是不要干涉持明這邊的排查行為,就當避嫌。」
濤然挺直脊背,直視神策府侍衛長,「更何況,將軍既然同意我持明族與雲騎共同排查隱患,就應該互相遷就,不是嗎?」
侍衛長臉色一僵。
濤然轉頭,揮手:「加快動作!還有那邊的藥罐,都打開掏一掏,以免賊人在裡面藏了東西,企圖矇混過關。」
他一聲令下,屋內的噪音更大了。
丹楓的尾巴微微晃動,他覺得自己似乎小看了這間房子的主人。
包庇出身自雲騎的重犯,說的大概是鏡流。
勾結藥王秘傳,劫獄戴罪龍尊,這樁樁件件羅列起來,已經夠關三千年幽囚獄了。
甚至說,底下這群人搞了搜家這大陣仗,還不是衝著丟失的龍尊來的。
看來是一個罄竹難書的大惡人呢。
丹楓嘴角不自覺地勾起,他倚著橫樑,翻著手裡的古籍,等待下面的人離去。
這古籍絕不能落入龍師手裡,以龍師的疑心病,會順藤摸瓜聯繫到劫獄之人身上,到時候,這善良又愛惹事的房主就難以脫身了。
不大的院落里裝了數十人,進進出出里里外外,就連浴缸角和水池縫都一一查過,半個時辰過去,一群持明垂頭喪氣地回來了。
站在一旁早已收工的雲騎不屑地撇了撇嘴角。
「可查到您想要的東西了,龍師?」侍衛長抱臂問道。
濤然臉色鐵青,他看了滿地散落的書籍,冷冷道:「侍衛長似乎很得意?」
「並未,既然排查已經結束,就請把居民的財產物歸原位吧。」侍衛長擺了個請的手勢。
濤然:「……」
濤然:「哼。」
濤然轉頭看向持明們:「快點動手。」
又是一陣丁零噹啷,書看到一半,房樑上的丹楓換了個姿勢,偏過臉,從書頁後露出冷漠的視線。
砰,臥室門閉合。
砰砰,院外大門被關上了。
煩人的傢伙終於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