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閣內人影罕見,空遼至極,從木欄杆向外眺望,能看見波濤平寂的波月古海。
丹鼎司在追逐長生、求仙問藥的黃金曾無比繁榮,丹士們搭建書閣,鑄造爐鼎,水火交濟,九轉成丹,一丹難求,只可惜世異時移,自巡獵斫斷建木,丹鼎司昔年的權力便一去不返。
相應的,丹士們研究新丹方的動力不足,書閣便日漸沒落,唯有黃金年代的典籍留存期間。
郁沐循著記憶往裡踱步,沒過多久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書。
他抽出書脊,忽然聽裡間有動靜,似是有人在交談。
這麼早來看書?真是勤奮,也不知是哪位同僚。
郁沐拂去書上灰塵,難得好奇,從書架旁探頭一看,沉默了。
七八個身生榮枝的蒔者手持長杖,圍站一團,豐饒的銀杏葉自關節生長,盤繞捲曲,由於顏色太亮,半面牆都被折射的光映成了金色。
察覺到有人窺探,被面鎧覆蓋的臉沒有任何神情,他們齊刷刷扭頭,看向郁沐時,有著相當悚人的壓迫感。
郁沐:「……」
郁沐:「打擾了。」
他小聲地道歉,慢慢從書架後縮回腦袋。
是同僚不假,但不是丹鼎司的同僚。
靜默片刻,郁沐鎮定自若地往外走,只聽身後一道尖銳厲喝,震得整棟書閣都在微微震顫。
「抓住他!!」
誒呀,被發現了。
郁沐吐了吐舌頭,抓起書,抄過背包扔在背上,手一撐樓梯杆,如同一隻飛燕,從三樓跳到了一樓。
咚!
他屈膝,落地,站起,一抬頭,十幾個形態各異的藥王秘傳就圍在書閣大門前,虎視眈眈地盯著他。
郁沐:?
「今天是藥王秘傳團建日嗎?」
人也太齊了!
「少廢話,你看到了吧,我等繁榮之相。」領頭的承露天人低喝道,手中長杖一揮,銳利邪風迎面一拂,把郁沐的頭髮吹亂。
「其實我視力不太好,看的沒有很清楚。」郁沐覺得這種時候還是要努力為自己狡辯一下的。
「巧言令色,斷不可留。」承露天人一揮長杖,剛要進攻,卻被一人按住了。
「等等,他是大人欽點的有用之人。」
從承露天人背後走出一人,身著丹鼎司制服,正是竹輝。
眼見昔日同僚被圍攻,竹輝深感快慰,臉上的笑容都真摯了許多,他從藥王秘傳中間走出來,站在郁沐面前的空地。
「郁沐,跟我們走一趟吧?」
郁沐瞥了眼從三樓下來的藥王秘傳,前後包夾,情勢不可謂不緊迫。
竹輝笑著看他,期待對方臉上露出更多驚慌、難堪的神情,最起碼要像只兔子一樣顫巍巍地求饒,可觀察了半晌,郁沐還是像平時,一副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樣子。
真是可惡啊,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!
竹輝氣極,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面容。
在走還是留這個問題上,郁沐難得沒思考很久,畢竟除了跟藥王秘傳走一趟外,實在沒有其他選擇了。
他還不想因為失手炸毀丹鼎司而被景元的神君追著砍。
——
走出書閣,被簇擁在中間,郁沐的視線在藥王秘傳之中反覆游弋。
察覺到他的古怪,竹輝哼了一聲,靠近郁沐,胳膊一伸,圈住他的脖子,迫使郁沐不能再亂看。
「你小子,休想動什麼歪心思,也別指望求救,要是讓我發現你有透露消息的舉動……」竹輝脅迫著勒了一下郁沐的脖子,壓低嗓音道:「你知道後果。」
郁沐像一株輕快的小草,順著竹輝的勁兒往左邊一晃,對威脅置若罔聞,反倒對另一件事興致勃勃:「你們出門前吃了什麼?」
出門前,原本已顯出「藥王相」的藥王秘傳們紛紛服下一丸丹藥,只一會功夫,就紛紛變回了人類模樣。
「想知道?」竹輝內心頗有些得意,「妄圖從我這竊取機密,不可能!」
郁沐也沒指望對方會乖巧地說答案,他沉思片刻,開始推算。
「能抑制魔陰、穩定細胞失序、保持內環境穩態的藥物不多,岱輿當歸是主藥材中不可或缺的一味……」
「岱輿當歸性熱,亦有內火燥旺之效,需要另一味寒性藥物中和,可選鱗淵天冬,或者方壺落龍子……不,果然還是鱗淵天冬。」
「有了鱗淵天冬,輔藥就必須加入丹參骨膠。」
「喂!」竹輝聽著郁沐的碎碎念,心裡發慌,立即出言打斷,「閉嘴。」
周圍的藥王秘傳個個面色複雜,驚詫又好奇,頻頻瞥向郁沐。
這就是翔橫大人看中的人嗎,連丹方都未見過,僅憑症狀就能推理出藥材,這個藥理能力實在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