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不過今天的摸魚,確實是物理意義上的——因為郁沐在和飲月鬥智鬥勇。
偌大的會議室里,一張方形長桌擺在中央,病例研究的核心丹士在前排,郁沐則藏在長桌的最遠端,正專心致志地按住隨時可能彈射起步的飲月。
自從進了會議室,飲月便躁動不安,像是感知到了什麼,一個勁扭動著,每次尾巴的拍擊都力大無窮,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口喊出蒼龍濁世,一道雲吟把滿屋子人都淹了。
真有精神,看起來健康狀況是不用擔心的,郁沐想。
他一手指著下巴,懶散隨意地垂眼,右手手指飛舞,不斷防住飲月的攻勢。某個間隙,他突然發現飲月晾在外面的腹下,有一道摺痕般的縫隙。
他略微坐直,分散的注意力找到了落點,按住翻來覆去的飲月,把它擺成仰躺的姿勢,用指腹輕輕刮過那道縫隙。
飲月突然痙攣了一下,軟綿綿地繞在他手上,目光渙散,龍爪用力推拒,不安地扭動。
該不會是被藥箱裡的瓶瓶罐罐刮傷了吧?
郁沐神情嚴肅了少許,按住縫隙,過了幾秒拿起來細細查看,指腹上沒有血跡——不似傷口。
怎麼回事?
郁沐再度移下視線,正緊張著,卻突然見飲月在他手掌里翻了個兒,尾巴上抬,掩住那道縫隙,眼緣下端的緋紅色仿佛燒起來,龍頭直接埋進腹部,一絲聲音都不肯發出。
龍軀在發熱。
郁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,那道縫隙是什麼。
他石化在了原地,只能裝作不經意地收回手指,捧著委屈的飲月,不知怎麼辦才好。
以前沒注意過,也刻意強迫自己不去注意,沒產生過任何好奇心,以至於如今第一眼沒能意識到問題。
「我不是故意的。」郁沐小聲道歉,討好地碰了碰飲月的背部,沒得到任何反饋。
完啦,飲月徹底不理人了。
郁沐絞盡腦汁地想再哄哄,誰知被點了名字。
「郁沐。」
郁沐抬頭,這才發現研討已經停了,整個房間裡靜悄悄的,都在注視他,視線中所包含的信息也並不一致,疑惑、期待、好奇、輕蔑,紛繁複雜,應有盡有。
上首一直聆聽、並不發言的醫助長翔橫看向他:「你的意見呢?」
被打斷思路的郁沐抬頭,反問:「我可以有意見嗎?」
「當然,你可以說出你的想法,研討會本就是為此存在的。」翔橫鼓勵地笑道。
郁沐瞥了眼掌中不理人的飲月,直接開口:「我有要事要處理,現在可以離席嗎?」
翔橫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,視線從耷拉下的眼皮里投出,從上到下,將郁沐打量了一番。
會議室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很微妙。
坐在翔橫左面的人直接站起來,大聲斥責道:「成天渾水摸魚,仗著受將軍器重就打壓同事破壞規矩,你以為自己真能在前輩面前作威作福了?」
這番話過於熟悉了,郁沐一瞥,是竹輝——他同一個辦公室的同僚。
「研討會允許中途退會的規矩是先代司鼎定下的,沒改過,我提出了申請,在等待醫助長的回應,很合理。」郁沐看向竹輝:「關你什麼事?」
「你!」竹輝氣急敗壞地尖喝一聲。
「算了吧竹輝,人家說了有急事。」一旁的丹士出言阻止。
「反正他在不在也一樣,我們討論的病例他也沒聽,一直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幹嘛……」
「要我說,沒興趣為什麼要來。」
「這年頭蹭進度混日子的比比皆是吧。」
「噓,醫助長臉色不好了,少說幾句。」
「……」
竊竊私語如同嗡鳴,不待郁沐聽清,就被掌中尾巴划過的觸感勾走了注意力。
飲月的尾巴正在他小臂上掃動,因為軀體變化,尾尖鑽進袖口,鱗片刮著繃帶,手中的重量逐漸增加。
好像變大了。
不是好像……
是真的變大了!
確認了飲月的體積比先前大了一小圈、已經需要雙手捧著的郁沐頓時驚愕。
這條持明在幹什麼?!它要在這裡恢復原身嗎?
郁沐心道不好,猛地站起,側身,擋住眾人的視線,匆忙道:「我有事,先走了。」
話畢,他奪門而出,開門時候不慎,還撞倒了兩個矮凳。
走廊上空無一人,好在沒人。
郁沐抓起藥箱,為了以防萬一,他在來時已經將手提箱裡的東西全部清空,這時正好可以把飲月塞進去。